1848大清烧炭工 第282节

  黄秉弦、张泽等几个参谋皆环立左右,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欢喜。

  洞庭协水营是湖南境内唯一成建制的绿营水师。

  没有了洞庭协水营,湖南当局只能依靠尚未成军的湘勇水师同北殿水师作战。

  更为关键的是,失去了偏山水营连同水营内的船只。向荣、和春等人即使想经由湘江水道逃窜回省垣长沙,也不可能实现了。

  北殿距离此次歼灭楚军、镇筸兵的目标更近了一步!

  黄秉弦、张泽等几个参谋有想过此次作战会很顺利,毕竟自六团成立以来基本都是压着洞庭湖、长江、湘江的清军水师营勇打,从无败绩。

  可不到一个时辰就拿下洞庭协水师营的老巢,全歼洞庭协水师,还是有点出乎几个参谋的预料。

  陈淼快步上前,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激动地向彭刚汇报说道:“启禀殿下!仰赖殿下洪福奇谋,我六团将士已荡平清军偏山水营!

  我军四人阵亡,十三人负伤的代价。毙杀清军洞庭协水兵水勇七十八人,打伤百余人,俘虏水兵水勇一千六百余人,洞庭协副将李德麟惧罪自刎!缴获各类大小舟船两百四十七艘,火药粮秣军械无算!清军的洞庭协水师,已不复存在!”

  六团的团长陈阿九还在武昌的讲武堂学习深造,目下六团团长由陈淼代理。

  陈淼首次作为团一级的主官带兵作战就取得如此战绩,难免有些激动兴奋。

  “好!”喜形于色罗大纲喝彩道,他走上前,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陈淼肩上。

  “好你个陈淼!打得好!打得痛快!哈哈哈!殿下,咱们这水师,如今可是真成了洞庭湖里的蛟龙了。”

  六团因君山一战伤亡过大,不仅暂时更换了主官。

  还专门派遣宪兵队到六团整肃军纪,不少海寇出身,艇军时期便加入彭刚的老兄弟都被退役,分配到了汉阳、汉川、黄冈等地的农会。

  部分热衷于做生意原清军闽勇、潮勇出身的六团将士也被清退了不少,另外给他们安排了其他的差事。

  六团说是经历了一轮换血也不为过,补充进了大量湖北的新兵。

  有鉴于湖北新兵在太平军主力那边的名声不是很好,罗大纲起初还担心经历了此番动荡的六团战力大减。

  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动荡期的北殿水师,照样能够轻松击败清廷绿营的水师。

  所有将领的目光都炽热地投向彭刚,等待着他的反应。

  彭刚转过身,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他亲手扶起陈淼,不吝夸赞道:“好样的,没给一期生丢脸,此战六团全团将士用命,方有此酣畅淋漓之大胜,扬我北殿水师声威,功莫大焉,回去之后写个报告交上来,六团参战将士皆论功行赏!”

  虽说此战有五艘火轮战船的助战,彭刚又借了陈淼二十几名手枪手,降低抢滩攻占偏山水营的难度。

  但能取得这样的战损比,彭刚还是较为满意的。

  再者,经历动荡和大量军官调动的六团也需要一次大胜仗的激励和彭刚本人的勉励。

  罗大纲望向远方狼藉的清军水营和湖面上密密麻麻的北殿各类舰船,豪情顿生:“眼下洞庭在我们掌中,向荣、和春数万大军,粮道断绝,后路已绝,覆灭之日,指日可待啊!”

  向荣自平在山时期就是他们的对手,在武宣县交战过多次。

  尽管北殿屡屡击败楚军,遗憾的是楚军跑得实在太快,一直未能全歼楚军,擒杀楚军主帅向荣。

  向荣和北殿之间的交手战绩虽然难看,不过在其他清军部队的衬托下,向荣勉强也能算得上是劲敌。

  罗大纲和向荣在岳州对峙半年有余,觉得也是时候和向荣来个了断,弥补未能全歼楚军带来的遗憾。

第331章 向军门你快说句话啊

  “向荣、和春等人素来善遁,现在说他们后路已绝,为时过早。”彭刚瞥了一眼陈淼呈递上来的缴获清单说道。

  “洞庭湖、湘江的水道断了,还有陆路可以逃。清军的岳州大营粮道断绝不假,但这半年多来,向荣、和春等人在岳州大营囤积的粮秣,足够他们支撑两三个月。”

  彭刚不完全认同罗大纲的说法。

  六团从偏山水营缴获的粮食足足有五千六百余担。

  偏山水营的粮食库存足够偏山水营的两千清军洞庭协兵勇敞开肚皮吃上四个多月,省着点吃,吃上五六个月也不是不可以。

  岳州大营内的存粮即使少些,支撑两三个月总归是没问题的。

  岳州大营地处前线,湖南当局的主要大员放眼整个清廷都算是有为能吏,即使再困难,再糊涂也不会愚蠢到大量克扣漂没前线清军的军粮。

  “殿下之意,向荣、和春他们会坚守岳州大营的营垒等待长沙方面的援兵?”罗大纲倚靠在指挥甲板的栏杆上,凝思片刻后说出了他的想法。

  “长沙方面会支援岳州大营,但不会全力支援岳州大营,岳州大营再重要,也不如长沙重要。清廷在湖南立足的重心是长沙,长沙一旦有失,等同于丢掉了整个湖南。”

  罗大纲的说法虽然有些许夸大,但他剖析不无道理。

  湖南省垣长沙一旦丢了,除了湘西的苗疆山区,其他地方北殿都能在短时间内打下来。

  在保岳州大营还是保省垣长沙之间,湖南当局的官僚绅商肯定会优先选择保省垣长沙。

  “我巴不得向荣、和春他们坚守岳州大营的营垒呢。”说着,彭刚偏头看向一旁待命的陈淼。

  “陈团长,按照参谋部预定的作战计划,封锁新墙河,勿使一名清军兵勇渡涉新墙河南逃。”

  岳州大营北面巴陵城,西接洞庭湖,南望新墙河,东边则是广阔的陆地。

  战前参谋部就制定了先破偏山水营,断绝岳州大营东面水路,再封锁新墙河,将试图突围难逃的清军拦在新墙河以北的作战计划。

  眼下偏山水营既破,洞庭湖水路已绝,岳州大营的清军想南窜回长沙,新墙河是他们的必渡之河。

  “属下遵命。”陈淼领命而退,准备回去点六团的三个水营南下封锁新墙河。

  至于剩下的一个水营,则按照预定的作战计划,留守偏山水营,以供彭刚差遣。

  陈淼走后,罗大纲抬眼望着不远处稳稳停在洞庭湖上的五艘明轮船说道:“西洋的火轮船确实好用,如果没有那些五艘火轮船参战,偏山水营这一仗能打胜,但不会打得如此轻松写意。

  西洋炮手的炮术精湛,洋炮打的准,一里开外的距离,居然能够做到指哪打哪儿,压着偏山水营炮台上的岸炮打。

  火轮船好用归好用,只可惜目下咱们还是只能雇佣西洋船员。”

  此次六团攻打偏山水营伤亡小,明轮船在深水区提供的火力压制功,打哑了偏山水营炮台功不可没。

  让彭刚觉得自己花三十七万两白银购置六艘明轮船,重金凭用西洋船长船员这钱花得值当。

  彭刚雇佣的这些西洋船员,大多是从欧洲和美利坚海军退役,来远东淘金的海军士兵水手,军事素养多少有一点,炮要是打不准才是怪事。

  这年头敢当船员开武装商船跑国际航线的,岂会是什么善类。

  “火轮船不比寻常风帆船,想让咱们自己水师的船员独立开火轮船,尚需时日,急不得。”彭刚说道。

  “殿下,长沙方面的清军我倒不担心。”罗大纲将视线从不远处喷着淡淡煤烟的明轮船上挪了回来,说出了他的担忧。

  “我殿大军云集岳州,武汉三镇腹地空虚,我担心湖北和江西方向上的清军乘虚而入。”

  “武汉三镇有左先生坐镇,北面的汉川有彭勇带着两个营驻守,九江方向有侯继用和李奇等人的三个营驻守,也算不上太空虚。

  再者,若湖北、江西方向有变数,他们实在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清廷大军,我们从岳州顺江而下,疾返武汉三镇,也来得及补救。”

  言毕,彭刚转过身,迈步前往江夏号上的休息室。

  进入休息室,彭刚关上了门,紧闭的门扉,暂时隔绝了甲板上的胜利喧嚣。

  彭刚来到一张铺着地图的红木书案后坐下,拿起一旁刚刚编订完成的标准电码本样本翻阅了起来,检查是否有疏漏。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听起来较为克制却难掩兴奋的交谈声,谈话声音伴着皮靴踏过甲板的清脆声响。

  门口的卫兵隔着门向彭刚汇报法兰西、美利坚使团的几位代表求见,询问彭刚是否接见他们。

  彭刚合上书,示意开门请几位代表进来。

  彭刚已经同法兰西、美利坚使团达成在军工、纺织、机床、工矿、钢铁、轮船、铁路运输等方面的合作意向。

  敏体尼、马沙利手底下的人不是忙着参加汉口的瓷器拍卖会,就是在彭刚辖地内考察,物色工厂选址,书写报告,以便回国尽快促成双方合作项目的通过并落地。

  敏体尼、马沙利等人则对北殿军队的实战表现感到好奇,请求随行观战,毕竟这也是另一种层面的考察。

  如果北殿军队在对阵清军的战斗表现不尽人意,他们之间的合作,恐怕要进行重新评估。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以法兰西使团代表敏体尼为首的一众洋人走了进来。

  他们脸上先前那种作为观察者的矜持与礼貌性的怀疑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兴奋和热情。

  经此一战,他们对彭刚这个新兴政权在军事上的表现感到满意,更加坚定了促成双方建交合作的决心。

  敏体尼快步上前,向彭刚表示祝贺。

  “尊敬的北王殿下!您的这支军队的表现令我刮目相看,这与我以往在东方目睹的任何一场战斗都截然不同!”

  他的话语如同打开了闸门,其余众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此前在东方的见闻,无论是清帝国的军队还是东南亚小国小邦的军队,大多符合他们对东方军队的陈旧印象:装备杂乱、纪律涣散、士兵萎靡不振、军官浑浑噩噩,战斗往往依赖于人数优势,一有不利的风声草动便溃败,溃败时则如山倒般混乱不堪。

  他们见过太多抽着鸦片烟、武器锈蚀、毫无战术素养的所谓清国军人。

  这些军人与其说是军人,倒不如说是更像一群拿着过时武器的乞丐和流氓。

  但今天在洞庭湖上,他们看到了一支令人耳目一新的东方军队。

  美利坚使团代表马沙利相对冷静,他接口道:“北王殿下,您麾下这支内河水师的表现,确实令人印象深刻。”

  旗昌洋行的金能亨补充说道:“那些驾驶小艇冲锋的士兵,明知道前方是炮火和死亡,却没有丝毫犹豫,冲锋阵型还保持得那么好。和我们之前看到过的绿营兵、鞑靼兵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您的将士更像是像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西方部队!”

  “强军无分东方,西方,你们西方有强盛的时候,我们东方也有强盛的时候,鞑靼人统治东方不是常态。”彭刚闻言眉头微颦。

  虽然法美两国的代表们是发自肺腑在恭维他,可这恭维话彭刚听起来总觉得得有些不舒坦。

  说得跟西方的军队一定强大,东方的军队一定孱弱似的。

  尽管彭刚已经同法、美两国达成合作,但他仍旧能够明显地感知到这些西洋代表时不时流露出优越感。

  史密斯立刻见缝插针,插口说道:“旗昌洋行未来将一如既往地为您提供一切所需的物资!无论是军火、药品、船舶,我们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安排!能与殿下这样具有远见和实力的领导者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但愿贵行交付军火的速度能有史密斯先生看脸色的速度快。”

  彭刚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这些西洋代表,淡淡地说道。

  “诸位先生的赞誉,我领受了。诸位今日所见,应能对我们之间的合作增添更多信心。未来的合作前景,必将更加广阔。”

  洞庭湖偏山水营上空的硝烟逐渐散尽。

  偏山水营不到半个时辰内失陷、湖南洞庭协副将副将李德麟自刎的噩耗,像是挥之不去的阴霾一般,笼罩在岳州大营上空。

  岳州大营的帅帐之内,参将以上的高级军官齐聚一帐,商议对策。

  短毛此番来势汹汹,声势浩大,调动了大量武汉三镇的部队来岳州,如此兴师动众,自然不会只为打一个小小的偏山水营这么简单。

  这一点,帐内的这些绿营高级军官皆心知肚明。

  偏山水营之后,接下来短毛恐怕就要对岳州大营用兵了。

  帅帐内气氛格外凝重,帐内的高级绿营武官们皆默不作声。

  绿营老将向荣面沉似水,背对着众将,负手而立,死死盯着悬挂着的巨幅舆图,看着一副十分淡定的样子,然而颤抖的手指早暴露了此刻向荣的内心实则慌得一批。

  偏山水营一战,向荣曾在岸上全程观摩了这场战斗。

  在广西时短毛的水师虽然强,官军水师没有打赢过短毛的水师。

  可至少也是稍微交手一番才败退的,而今官军的水师凭借地利之便守卫水营,以逸待劳,居然连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住,岸炮都没能来得及放上几响。

  短毛水师实力的增长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现在居然都用上了连闽粤水师都没有的坚船利炮。

  这仗到底该怎么打?向荣越想越烦躁。

  向荣一旁面色铁青的和春率先开口打破了帅帐内的沉寂:“偏山一失,水路彻底断绝,粮道、饷道、退路,全他妈断了!向军门,你快说句话啊,拿个主意,我们我们现在已成瓮中之鳖矣!”

  邓绍良须发皆张,急躁地如同牢笼里的困兽:“谁能想到李德麟的洞庭协水师如此不堪一击!还有那彭逆的鬼船火力那般凶猛!如今我等困守这陆营,外无援兵,内无积储,难道.难道真要坐以待毙,全军覆没于此不成?!”

  邓绍良自向荣剿湘南天地会会匪李沅发时就追随向荣左右,入桂教匪战一场都没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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