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有异常是什么意思？”
“雷诺？哪个雷诺？”
“我不理解。”
俞兴确实不理解，隔壁测试车间借着设备调试的名义先进行了一波测试，目前的所有车型都正常，唯独一款雷诺的车型存在问题。
然而，雷诺并不是自己的目标，真正被掺杂到里面的“大众”居然没有丝毫异常。
他觉得这是普查还没到位，还要继续进行一波全面的筛选，没想到小英先拿着雷诺的异常波动找了过来。
碳硅集团总裁办临时转化成过山峰秘密办。
“就这么一段的数据有问题，雷诺的这款车，它实时的氮氧化物忽然飙升10倍，这个不对啊。”刘琬英拿的是测试设备的实时数据，氮氧化物是通过化学发光分析仪检测，相关的数据经过改造是不显示在测试车间，转而直接发送到后台系统。
测试车间接触到的是尾气采样袋，而它的送检又是另外不相关的检测公司。
刘琬英在注意到明显的数据异常之后查阅了同期的尾气采样分析，但后者没有任何异常。
这就比较奇怪，尽管样本不多，前面车型的两种数据却基本相符，证明着两种数据交叉验证的机制没问题。
“10倍，雷诺，两种数据存在冲突。”俞兴意外的是雷诺的冒头，“那就查查那一天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情况。”
监控一查，原因似乎就浮现了。
“他把采样袋取下来之后又进去开了开。”俞兴指着笔记本的屏幕，笑道，“这就出现异常了，两种数据的实际情况不一样了，实时数据是多开了一会的。”
他自己把这话说完便皱起了眉。
不对不对，数据冲突的原因是找到了，为什么冲突才是大问题。
俞兴和刘琬英对视，空头的疑心都钻了出来。
他又加速看了看前面的监控，然后思考不同。
“如果3号这天暂且算是不正常测试，那么，之前的测试都是正常的。”
“正常测试的结果也是正常的，但碰见不正常测试，结果也变得不正常了。”
“不正常测试就是加了一小会的人工驾驶。”
俞兴一边这么说，一边把两种情况的对比重点写了下来。
刘琬英指着数据，给予准确的补充：“这一会的人工驾驶是加速减速比较……应该怎么说，应该算比较随意，他一会忽然加到50km/h，一会又忽然急刹再加速。”
俞兴把这句补充的关键也写下来。
好奇往往是发现真理的第一步，而疑心便可能是戳穿骗局的开端。
两人一起盯着纸上的信息。
“如果不是误差，那么，不按测试来测试，反而出现了问题，那就说明，这种测试存在漏洞。”俞兴缓缓说道，“就好像上次做空三菱，三菱是钻了日本可以自主申报的漏洞，雷诺这个情况……”
不那么测试，排放数据就高？
不是你们排放错了，是我们测错了？
刘琬英怀疑道：“难道是雷诺可以针对固定的测试流程来造假？那它是怎么发现自己处于测试中的？机器难道会说话？”
俞兴听到这句话，微微点头：“如果是固定的测试流程，机器可能还真会说话，我们的原型车会留着一个OBD的接口，可以采集数据，但也不是非要插入接口，完全可以通过OBD的通信协议来检测特定的指令。”
比如，检测设备请求读取氮氧化物传感器数据，这条指令或许就会被监视。
刘琬英惊讶的夸赞道：“你们造车的还可以这么玩吗？俞总，你造车没白造啊，车没造出来，造假先会了。”
“你们搞空头的是会泼脏水哈。”俞兴反击了一句，又斟酌道，“如果是类似的手段……确实容易应对死板的测试流程，这让他们再多试试就立即清楚了。”
测试机构都是很专业的，也早就拥有固定的流程。
大家都是那些设备和流程，包括碳硅集团隔壁的测试车间也是这么学的。
只是，不是专业的测试机构，也不是专业的测试人员，结果就出现疑似问题的所在。
俞兴顺着这么一思考，觉得混在其中的“大众”似乎也能理解它一直以来的正常了。
明明知道大众有问题，结果就是测不出来，可能就是太专业。
大众乃至雷诺知道机器会说话，现在，这机器也对过山峰说话了。
第417章 都干了
异常的测试数据激活了过山峰的两位幕后黑手。
猜想正确与否，实际一测便知。
原先的测试漫无目的，但这样揪着一个疑似的问题，只要能重复结果，靶心就在附近不远了。
俞兴没有立即出动，依旧把安排的工作完成才在周日的时候抽空和刘琬英一起神神秘秘的来到检测车间。
检测本身不是很复杂，手里既有详细的流程说明，笔记本上也有员工们每次操作的视频，而且，现在只看一个大略的结果，连尾气采样袋都不用装上去。
“热热车，得和正常的检测状态不一样。”俞兴先把笔记本上的录像调出来，然后钻进雷诺的Clio发动车辆，又降下车窗，还是带着感慨的说道，“雷诺怎么会有问题呢？我是真没想到。”
雷诺这款车是批量采购的平行进口的二手车，它不是俞兴的目标，只是作为这一次针对大众普查的混淆数据。
尽管这个临时排放检测已经进行了不同工作环节的隔离，员工们的状态又在眼皮子底下，但只做大众车型的排放检测还是太扎眼了。
俞兴不是一天两天的来做这件事，本来是觉着慢慢做到明年都行。
“三菱之前就造假，三菱有问题，雷诺就不能出问题吗？”刘琬英东摸西看，不理解俞老板的惊讶，理所当然的说道，“它们现在还是一家的，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俞兴摇摇头，没法描述自己的情绪，随口介绍自己的操作：“检测机构的排放测试都是标准化和规律性的，这边原本也是按照正规方式来做，像冷启动、低负载，这都是测试的典型条件。”
“雷诺这车在测试前已经停放了8个小时，冷却液温度也是小于30度，我现在热车就是破坏了可以被技术识别的条件。”
排放测试的规律性必然有其科学性。
冷启动时的发动机和排放系统都没有达到工作温度，净化效率最低，是排放控制的薄弱时间，最能体现车辆的基础排放水平。
刘琬英点点头，这个很好理解。
她又举一反三的猜测道：“如果是技术手段造假，应该不会是这一种条件吧。”
“说不准，但很有可能。”俞兴笑道，“我这几天抽空找不同人拼凑了可以进行的技术手段，既可以用软件，也可以通过硬件，也许是一起用的，之前的测试是自动的，像方向盘的角度也不变，这些典型的测试条件一起出现了，那就八九不离十的是在进行测试。”
冷启动，低负载，0度方向盘，一段时间的匀速行驶，气压值和实验室的标准大气压匹配……
排放检测的流程不是秘密，完全可以倒推满足哪些条件就启动造假。
刘琬英笑道：“这个事倒是有意思了，他们可能根据检测条件来造假，你这个身兼造车和做空两家之长的又反推如何造假，诶，雷诺如果真的造假，法国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出现地方保护。”
俞兴依稀记得大众好像有受过德国保护，但被美国重罚。
他点了点头：“很有这个可能，但车型销售到全球市场，这种冲击是拦不住的。”
热车阶段结束，驾驶改为随意的速度和方向切换。
俞兴开了一阵，觉得有些无聊，干脆放了歌，一边和小英K歌，一边进行测试。
如此持续将近一个小时，熄火下车。
刘琬英用笔记本打开后台系统，没看到数据之前问了句：“你觉得能够复现吗？”
俞兴这几天已经在技术层面确认可行性，再考虑到更权威的大众都出现造假，也就心里对雷诺有了一个预期：“八九不离十。”
后台页面出现在屏幕之上，数据曲线有个很明显的走势。
两人重点关注的是氮氧化物，看到数据的一瞬间便是默契的对视。
复现了！
欧五的氮氧化物排放标准是不超过0.2克/公里，而面前雷诺的Clio是在1-1.3之间徘徊！
尽管不是上次异常数据的10倍，这也是超过5倍排放标准的数据！
俞兴一巴掌拍在引擎盖上：“好一个雷诺啊，连浪漫法系也干了？”
刘琬英继续浏览剩余数据之余也随口问道：“‘也干了’？”
“是啊，三菱造假，雷诺也造假！”俞兴疑似痛心疾首，“我对戈恩还挺佩服的，没想到他和雷诺是这样的！”
尽管只是个例，尽管没有系统性的检测，但这个结果还是让雷诺造假的可能性剧增。
俞兴这么一想，三菱、雷诺、大众……
祛魅了！真的祛魅了！
之前怎么也无法检测出来异常的大众，看起来也会是相同的技术手段了！
只是，这特么的技术手段也不是特别难发现……
俞兴确认造假方式之后再考虑这种骗局，瞬间觉得大众和雷诺并不是十拿九稳，如果检测机构更新了检测方式呢？如果是有机构进行实际路况的测试呢？
现在的检测流程很机械，但这种造假流程也很机械啊！
他们是怎么想的？
俞兴心里有一个99%营收造假的华夏森林控股打底，其实对各种骗局有很强的接受能力，但大众、雷诺这种全球闻名的车企出现这种问题……
他这么一瞬间的心态是碳硅集团BOSS的立场。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难道真认为这种造假能永远持续下去吗？
俞兴舔了舔嘴唇，摇头不解道：“能这样被戳穿的造假，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们只负责把骗局捅穿。”刘琬英很自然的说道，“他们怎么想的就交给媒体和法官去问吧。”
俞兴的心态被拽回来了：“嗯，我这边能找人来车全部拆开分析，做空报告可以十分详实。”
“不用那样。”刘琬英思考两秒就拒绝道，“我们不用向市场说明车企是如何造假的，只要这个检测结果可以复现，那就是一场盛宴，雷诺的车型可以都测测了。”
俞兴这时往外指了指：“不单是雷诺，大家都可以测测，今天外面的车就可以随机来试了。”
刘琬英调侃的笑道：“你还想外面就藏着其它造假的车企啊？”
“三菱干了，雷诺干了，再有谁也不意外了。”俞兴今天亲自上手，也就想一次性确认大众是否也是类似的技术造假途径。
他很干脆的就直接挑了大众的帕萨特，进行第二次测试。
这次测试甚至没用一个小时。
半个小时之后，刘琬英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困惑神色，侧头看向似乎同样震惊的俞兴，很肯定的说道：“不对，是我们的检测设备出问题了！”
不可能啊，雷诺干了，大众也干了？
这么随便一测，全球排名前列的车企就出现惊人骗局了？
一定是机器坏了！
俞兴点点头，第三次挑选了一辆丰田的车，要用实际结果来验证，这次的数据便证明设备完全没问题。
刘琬英难以置信的反复浏览检测数据。
许久之后，她有些怔然的纠正自己先前的说辞：“不是盛宴，这是饕餮盛宴啊……”
第418章 馅饼
截止到2013年9月，全球车企的营收排名，大众集团第二，雷诺在十名开外，但雷诺·日产·三菱的汽车联盟足以排在第四。
全球汽车产业里占据举足轻重地位的大众和雷诺出现严重的排放造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