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阳煦不知道这种时候该如何评价老板口中提到的人，干脆就直接用事情带过去：“俞总，钟总那边有份邮件是早晨刚到的，谈的是和手机厂商的接触情况。”
他知道老板重视碳硅数据公司的这一项工作，之前就特别嘱咐有这方面的汇报要第一时间拿过来。
果不其然，俞兴直接说道：“都拿过来。”
章阳煦递过来打印出来的文件，除了钟志凌的汇报，还有隔壁交叉的相关汇报，随后，他又端了杯热茶放在旁边。
片刻之后，俞兴看完碳硅数据在预装市场的进展，眉头已然紧紧皱起。
碳硅数据公司的融资是自己亲自在推动的，还没到和四家约定的见面时间，但公司发力预装市场的命令是早就下了的，然而，目前的汇报是没有太多进展。
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以及，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俞兴是专门和碳硅数据的高层开会聊过预装市场的意义，现在看来就是四个字——执行不力。
是心里不够重视？是对战略发力方向不够认同？还是考虑公司的资金预算？
这些因素或许都有。
俞兴转着念，考虑片刻后摇摇头：“碳硅数据现在的发力就是需要大开大合了。”
章阳煦觉得老板这是在自语，没有应声。
“负责去谈预装合作的总监梁鸿涛，小章，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处理？”俞兴直接点了名。
章阳煦自然是已经看过文件内容的，但没想到老板只这么一会就到了“处理”的层面。
他稍加迟疑后提醒道：“俞总，梁鸿涛是钟总从百晓生带过来的……”
钟志凌从百晓生到碳硅数据还是带了几个人一起的，这种就属于他用起来顺手的嫡系了。
俞兴笑道：“你的意思是让我连钟志凌一起处理？”
章阳煦“呃”了一声：“不是，不是，那个，嗯，这……”
俞兴还没好利索，“咳”了两声后说道：“只用说的确实很难完全表达重视程度，你找下这位梁总监的联系方式，让他暂停手里的工作，再让他的副手来接替，和厂家谈价的时候要更大方，以达成合作为第一目标。”
章阳煦面对面的已经感受到老板的决心，生怕自己理解有误，追问道：“俞总，这种大方的谈价是怎么谈？上限要怎么算？”
“厂家的条件无非是根据现在的市场行情和明年的增长预期来定的，就算再要，也就是溢价20%，了不起的50%，但明年再回头看，这些都是能接受的。”俞兴解释了一句，强调道，“我要的是碳硅数据在预装市场的份额，能拿份额的就上，拿不到的就下。”
章阳煦仿佛看到寒光从老板的眼里闪过，他头皮有些发麻，点头表示明白之后就立即出了办公室去联系梁鸿涛和他的副手。
梁鸿涛人在鹏城，今天恰好是和酷派手机进行APP预装的沟通。
然而，会议开到一半，他手机上忽然有申城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梁鸿涛挂掉之后又见到这个号码第二次打过来，考虑到是申城来电，他一声抱歉之后就接通电话。
“是梁鸿涛梁总监吗？”电话里的声音很客气。
梁鸿涛疑惑的问道：“是我，你是哪位？”
来电表明身份：“我是俞总的秘书章阳煦。”
梁鸿涛立即知道对面是谁了，声音变得热情：“哎，章总，你好你好。”
章阳煦平淡的说道：“是这样的，梁总监，你手上的工作暂且停一停，可以先回申城，傅彦昌副总监也在鹏城吧，你工作现在先交给他。”
梁鸿涛的第一反应是……升官了！
自己是跟着钟总来的碳硅数据公司，钟总又是被俞总调来的，更何况，钟总既是俞总学弟，又在创业之初就一起跟着，自己这么算下来也属于老板铁杆了。
只是，他感觉着对方的语气，第二反应就不太对了。
梁鸿涛有些不太确信的问道：“章总，我回申城干什么？我这边正在和酷派聊工作。”
章阳煦强调道：“傅彦昌副总监就在鹏城吧？你的工作先交给他负责，你之后负责的工作等后续安排，你现在把电话交给傅彦昌。”
梁鸿涛心中惊愕，下意识的把手机递给旁边的傅彦昌。
傅彦昌用疑问的目光看了眼上司，接着电话又听到对面的任命，脸上表情迅速变得极其奇怪。
一分钟之后，他把电话还给上司，面面相觑。
梁鸿涛到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直接撸了啊！还是绕过钟总直接下达的命令！
傅彦昌消化几秒钟的消息，询问上司：“梁总，这……这怎么办？”
“这胡搞，简直是胡搞！”梁鸿涛顾忌着还在酷派的会议室，声音不高却仍有怒气，“什么怎么办，我回申城了，这边交给你！”
他向酷派的高管道了一声歉，提前中止两边的洽谈，又在对方不满的神色中离开会议室。
傅彦昌没有立即跟出去，以一个“公司想和酷派进行更深度的合作”为由解释状况，随后才带人离开这边。
他是格外的莫名其妙，不光对自己接替职务感到奇怪，更为电话里那位俞总秘书的意思感到愕然，价格好商量是怎么商量？以达成合作来尽量占领市场为最高原则又是什么意思？
傅彦昌需要消化消化这场变故，也需要申城方面再给出更确定的命令。
同样的，梁鸿涛更需要消化，也需要解释，他在去机场的路上直接把电话打给钟总，颇为委屈且震惊的描述了会议中被中止工作的猝不及防。
“谁？章阳煦？怎么可能？”电话里钟志凌的反应明显也不知情，惊讶的确认道，“是俞总的秘书章阳煦给你打电话？”
梁鸿涛确认道：“是的，他是那么说的，电话尾号是6677。”
钟志凌皱眉道：“6677确实是他的号码，这样……你先回来，我问问怎么回事，你把鹏城的事情和傅彦昌交待好。”
梁鸿涛闷声应下，知道钟总也必然需要执行大老板的意思。
钟志凌这边放下手机，仍旧惊讶于章阳煦这道不同寻常的命令。
这种中止工作的命令无疑是负面的，但就算这样，按照常理，应该是由自己这边来处理，至少，应该会通知一声。
哪怕师兄就是要下这样的命令，章阳煦会做人，也应该会和自己打个招呼。
但既然什么都没有的就直接暂停梁鸿涛的工作，那就证明师兄那边的“负面”是很强烈的。
钟志凌阅读信号，左想右想的还是给自己媳妇吕海颖打了个电话，想在去见师兄之前和她商量商量这件事。
吕海颖同样惊讶于这种不常规的程序，师兄主要的注意力都在碳硅集团那边，碳硅数据公司这边只有像和投资人谈融资这种事由他出面推动，他之前是不会插手日常运营的。
她思考一会后说道：“那就是师兄对梁鸿涛的工作不满，没有通知你就让他回来，也是对你在这项工作上的表现不满，已经不满到必须他直接插手了，嗯，警告一下你。”
吕海颖两秒钟后又补了一句：“顺便也警告其他不认真推动这项工作的人。”
钟志凌踌躇道：“兴哥可以直接和我说的，梁鸿涛那边正在和酷派谈，场面也不好看。”
吕海颖问道：“既然直接和你说有用，为什么梁鸿涛的工作不如预期？那不还是说了没用吗？”
钟志凌默然。
吕海颖批评道：“该执行的就执行，他说要10分，你这边变成8分，梁鸿涛那边可能就是5分，实在不行，你就表态你去鹏城谈。”
钟志凌“嗯”了一声：“好，那我去找兴哥了。”
吕海颖想了想，说道：“嗯，快中午了，中午在食堂吃，我也去凑凑趣。”
钟志凌结束通话，又仔细看了看早晨刚发去的邮件，随后琢磨预装市场的情况后才去找师兄。
他抵达办公室，没瞧见章阳煦，只看到师兄在打电话。
“自己倒茶。”俞兴对着师弟说了句，又继续聊电话。
钟志凌默默喝茶，考虑着如何谈预装市场上的执行问题。
俞兴聊完这通电话，见师弟想要开口便直接摆手道：“碳硅数据要做预装市场的第一，这一点很重要，梁鸿涛做的不好，我就换一个人试试，你觉得怎么样？”
钟志凌开口揽责：“兴哥，这是我不够重视，我就想着公司账面更宽裕之后再大力推进，梁鸿涛那边的执行就慢了。”
俞兴点点头，说话很直接：“嗯，你不够重视，那你确实有问题，你的问题在于我们已经统一认知之后还没有把它做下去，还是说，其实我们的认知压根没统一？”
钟志凌想开口说话被打断。
俞兴继续问道：“如果没统一，你为什么不把疑问说出来？你稀里糊涂，连累底下人也稀里糊涂。”
钟志凌许久没这样被训斥，既无言以对，又颇觉难堪。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铛铛铛铛。”吕海颖笑吟吟的走进来，“师兄，听说志凌的工作没做好，我推荐一个人去做工作。”
俞兴脸色稍缓：“怎么？你要主动请缨啊？心疼他是吧？”
吕海颖侧头对门外喊道：“来来来，钟爱，进来，进来，师兄，我推荐钟爱去做工作！”
俞兴瞧见干女儿摇摇晃晃的走进办公室，瞪了一眼吕海颖：“你是会打圆场的，这次让钟爱来，下次我看让谁来？”
钟志凌听见这话，说了句：“兴哥，没有下次了。”
俞兴“嗯”了一声，抱起钟爱：“走，去吃饭，钟爱作证，这是你自己打的包票。”
钟志凌下了军令状，洗心革面，重推预装。
第385章 预装江湖
碳硅数据公司在预装市场的动作迟缓。
钟志凌在被不轻不重的警告之后沉下心来总结这个事，觉得包括自己在内的高管确实不够重视，也确实在心里存在一定的疑问，最终引来师兄的出手。
这其中吧……倒不是推卸责任，翟逸飞翟总的态度也产生了影响。
作为从百度出来的人，他从自己带队创业到现在的碳硅数据都在强调技术的力量，更希望在算法上进行创新，以此来满足用户们日益展现出的不同喜好。
所以，翟逸飞在会议上对于预装渠道就比较不以为然，明面上的理由是手机预装APP的打开比例不高，投资转化的效率也比较低。
实际上，他大概是觉得这么推广是不够高大上，是不太斯文的。
除了这位所带来的影响，公司事务的繁多、股东阿里的退出、下一轮融资的交流，或多或少的都一起导致了这种局面的形成。
钟志凌没有立即急着行动，而是又重新梳理之后才确定主次。
国内的预装市场实际上也就这两年才随着智能手机而迎来高速发展，所以，也难以避免的颇为混乱，碳硅数据自创立以来就投过一些这个渠道，但有时候能碰见上个月才投的公司下个月就跑路了的结果。
而同时期的行业里中小软件的导流效果明显更好，所以就靠着自己做软件+相互导流来堆砌用户。
只是，今年的增长表现明显有所放缓，预装市场又渐渐在灰色里变得清晰明朗。
当前的预装市场主要就是三种方式，一是找硬件厂商合作，二是找运营商的定制机合作，三是与下游的刷机公司合作。
碳硅数据公司现在主要是和手机厂商与运营商在谈，几乎没涉猎下游刷机公司，而与手机厂商也是和二三线品牌接触，比如鹏城的酷派公司。
究其原因，这样更有性价比，一台酷派手机只要5毛钱，但三星就得8毛乃至1块钱。
钟志凌坐在办公室里琢磨着预装市场的情况，脑海里浮现媳妇昨天晚上总结的一句话——别想性价比了，还不明白吗？师兄现在就不想要性价比。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昨天晚上才飞回申城的总监梁鸿涛垂头丧气的走了进来。
“怎么着？还满肚子怨气呢？”钟志凌见到自己被中止工作的嫡系，忽然伸手道，“东西呢？”
梁鸿涛不解道：“钟总，什么东西？”
钟志凌淡淡的说道：“看你还有怨气，我还以为你今天要直接交辞职信了。”
梁鸿涛心里一跳，满腹怨气被这一句驱散了大半，无奈道：“钟总，你不知道，我昨天正和人家酷派的谈着呢，结果来了这么一出……人家酷派的单子也很满，这找对人不容易啊，现在是百度地图、高德地图、阿里微信、企鹅微聊，还有搜狐新闻……是这么一帮人在搞竞争！”
“俞总要是愿意多给钱，那简单啊，我当场不还价就是了，事情更容易做了啊，何必要把我换回来呢？”
这是梁鸿涛最有怨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