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样仿佛在说:“玩玩嘛,又不会真吃了它们。”
一路追踪,陈凌又发现了多处过山黄留下的新鲜痕迹。
巨大的爪印深深嵌在泥地里,边缘锐利。
被其蹭过痒痒的大树,树皮被刮掉一大片,露出白色的木质。
还有几处遗留的粪便,散发着浓烈的、带着硫磺味的腥臊气。
显示它刚离开不久。
但这家伙实在太过敏捷和狡猾。
它似乎清晰地感知到了阿福阿寿这两头“同类”顶级掠食者的可怕气息。
始终巧妙地保持着距离。
它的踪迹忽东忽西,绕着圈子,充分利用复杂的地形和逐渐升腾的山雾隐藏自身。
就像一道黄色的幽灵,在山林间飘忽不定,只留下痕迹,却绝不现身。
“妈的,这狗东西,跟老子玩起捉迷藏了?”
陈凌停下脚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汽,低骂一声。
他能感觉到,那过山黄就在这片区域活动。
甚至可能就在不远处的某块岩石后或树冠上,冷冷地窥视着他们。
看着阿福和阿寿因为屡屡扑空而显得有些焦躁,不时用爪子刨着地面发出低吼。
陈凌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个主意。
“行了,别瞎转悠了。”
他招呼两只大老虎:“那家伙精得跟鬼似的,知道你们在,肯定不会露头。”
“咱们不能白来,得给它来点警告!”
他指着刚才发现的一处过山黄新鲜粪便的地方:“阿福,阿寿,过来!就在这里,给它点颜色瞧瞧!”
“让它知道,这地界儿,以后谁说了算!”
阿福和阿寿闻言,立刻兴奋起来。
它们似乎完全理解陈凌的意图。
这是一种它们本能中熟悉的行为,标记领地。
只见阿福率先走到那处痕迹旁,低头仔细嗅了嗅,眼神中露出一丝不屑。
它抬起一条后腿,以一种极其霸气而娴熟的姿态,“哗啦啦——”一泡热气腾腾、气味浓烈至极的虎尿。
精准地淋在了过山黄留下的粪便和爪印上!
紧接着,阿寿也走上前,如法炮制,在另一处痕迹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这还没完。
在陈凌的示意下,两只老虎开始在这一片区域来回走动。
选择一些显眼的树木、岩石角落,或抬腿喷洒,或用肛门腺摩擦。
尽情地释放着自身的气息。
那浓烈的、充满统治力的虎臊味迅速弥漫开来,霸道地覆盖、中和着空气中那丝属于过山黄的腥臊。
“干得漂亮!”
陈凌抚掌大笑:“这就叫以牙还牙,‘以味压味’,看那狗东西还敢不敢再来这一片嘚瑟!”
做完这一切,阿福和阿寿似乎也心情舒畅了许多。
昂起头,发出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吼声。
“嗷呜——吼——!”
浑厚的虎啸声穿透雨雾,在山谷林间滚滚回荡,惊起远处一片飞鸟。
似乎也宣告着这片山林迎来了新的、更强大的主人。
陈凌满意地拍拍两只老虎湿漉漉的脖颈:“好了,警告送到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回!”
“明天再来瞧瞧,那过山黄还敢不敢到处留记号!”
雾气渐浓,天色也暗了下来。
陈凌不再停留,招呼上两只完成了“圈地”任务、心满意足的大猫,转身踏上了归程。
现在这个点,还没到晚上呢。
天色却彻底暗了下来。
山里的天,就是这样,哪怕入了春,白天依然短得很。
山里的夜,来得格外早,也格外沉。
浓重的暮色如同浸了墨的潮水,从山谷林梢迅速蔓延开来。
将远山近树吞没成一片模糊的墨影。
只有天际还残留着一丝青灰色的、微弱的光带,勾勒出西山起伏的、锯齿般的轮廓。
空气冰凉湿润,带着雨后的清新和泥土的腥气,吸一口,沁入肺腑,却也让人忍不住打个激灵。
陈凌带着阿福阿寿,踏着略显湿滑的山路回到农庄时,院子里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光。
灯光透过窗纸,在湿漉漉的院子里投下温暖的光晕,驱散了周遭的黑暗和寒意。
“汪汪!”
黑娃和小金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廊下站起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带着欢迎意味的呜咽。
尾巴摇动,扫起细小的水珠。
“吱呀——”一声,屋门被从里面推开。
王素素系着围裙站在门口,灯光在她身后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她脸上带着一丝担忧和终于放心的舒缓:“可算回来了!天都黑透了,山里路滑吧?没磕着碰着吧?”
她的目光飞快地在陈凌身上扫过,见他浑身虽然带着湿气,蓑蓑衣上沾着草叶,但精神头十足,眼神亮晶晶的,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没事,好着呢!这靴子防滑,好走的很。”
陈凌笑着跺跺脚,甩掉靴子上的泥水,脱下湿重的蓑蓑衣挂在廊下。
阿福阿寿也学着主人的样子,在门口用力抖擞擞着庞大的身躯,水珠四溅,在灯光下如同撒出一片细碎的钻石。
“嗷呜……”
它们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带着些许疲惫的低吼,似乎在向女主人报告平安归来。
“快进屋暖和暖和,饭在锅里热着呢,就等你们回来开饭。”
王素素侧身让开路,目光柔和地看了眼两只乖巧的大老虎。
“爸爸!大脑斧!”
睿睿听到动静,从里屋“噔噔噔”跑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块饼干,小脸兴奋地仰望着陈凌和两只巨兽。
康康和乐乐也被梁红玉抱着凑到门口。
两个小娃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门口湿漉漉的爸爸和“大猫”。
“臭小子,没睡呢?”
陈凌弯腰想抱儿子,发现自己身上还带着寒气,便只揉了揉他的脑袋。
“等爸爸吃饭饭!吃肉肉!”
睿睿响亮地回答,献宝似的把饼干往陈凌嘴里塞。
“好好,爸爸洗手吃饭。”
陈凌心里暖融融的,旅途的疲惫和山里的寒气仿佛瞬间被驱散了。
堂屋里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中间一口小铁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里面是王素素用家里的老母鸡和干蘑菇一起炖的汤,香气浓郁。
旁边是一盘葱爆野兔肉,油光发亮,点缀着翠绿的葱段。
一盘清炒荠荠菜,嫩绿爽口。
还有一碟子切得细细的、淋了香油的咸菜丝,和一筐箩热腾腾的白面馒头。
简单,却充满了家的温暖和实在。
“快坐下吃,这汤炖了一下午了,肉都烂了,正好驱驱寒。”
王素素给陈凌盛了满满一大碗鸡汤,里面还卧着一只肥嫩的鸡腿。
又给睿睿夹了一小块兔肉,仔细吹凉了才放到他碗里。
“你们吃了没?”陈凌接过碗,问道。
“吃了,康康乐乐都喂过了,就等你呢。”
王素素坐下,拿起一个馒头掰开,夹了点咸菜:“睿睿非要等你,哄了半天才吃了半块饼。”
陈凌心里一软,看向儿子。
睿睿正努力地用勺子舀舀汤喝,小嘴吹得“呼呼”响。
感受到爸爸的目光,抬起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小白牙。
“傻小子。”
陈凌笑了笑,低头大口喝汤。
温热鲜美的汤汁顺着食道滑入胃中,仿佛一股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驱散了山里带出来的湿冷寒气。
鸡肉炖得极其软烂,入口即化,蘑菇吸饱了汤汁,鲜美异常。
再咬一口喧腾的馒头,就着脆嫩的荠荠菜和香辣的兔肉,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舒坦了。
阿福和阿寿安静地趴在廊下,面前放着两个硕大的陶盆。
里面是王素素为它们准备的、加了骨头的肉块和肉汤。
它们低头舔舐舐着,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巨大的身躯在灯光下如同两座安稳的山峦。
屋外,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敲打着瓦片和窗棂,发出细密而轻柔的“沙沙”声。
更衬得屋内灯火可亲,饭菜温暖。
吃过晚饭,身上彻底暖和过来,疲惫也涌了上来。
王素素收拾碗筷,梁红玉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康康乐乐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