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了更少的骨质,实现了近似的功能,技术性杰出,性价比极高,有种“两个肾太多不如优化掉一个还省点血流量”的美。
【bro以为在玩桥梁工程师?】
能省一点是一点,这思路只适合拿来做过关就行的模拟游戏,不适合做现实工程。
没有冗余量的结构,很精巧,但长期而言弊大于利。
总体来看,除了省材料外意义不大,非要说的话就是减轻了重量,可能会让人有点“身轻如燕”的错觉。
要说是异态现象的话,相比之前见过的各种夸张畸形变异,这未免有些上不了台面。
要不是出现的地点太巧合,也许解释为一种罕见的先天性骨发育异常都更合理。
他不明白这种改变的目的所在,继续冥思苦想下去也于事无补,不如做点文书工作。
但现在看来恐怕文书也没机会处理了。
“克拉夫特先生……”库普甚至没有敲门,急匆匆地闯进实验室。
克拉夫特怀着等待审判的心态,歪头瞪着他,希望不是什么太耗时间的麻烦事。
这显然给带来了不小压力,后者很清楚自己要说的事会彻底毁灭教授日程表,但他更清楚这时候应该说什么。
“有病人。”
“行。”
未必就是坏事,至少提供了投身本职工作而不是困在公务文卷里的借口。
克拉夫特飞快地从桌后跳起来,一路小跑地拽着库普冲向会客厅,好像稍慢一点就会被满桌的报销单拖回去黏在椅背上。
病人身份在意料之中的同时又有点意外。
一个是翻车修士,两人里看着比较老实的那个,没记错的话是叫多米尼克,被捆得严严实实,嘴角残留着呕吐过的痕迹,神志状态有些模糊。
菲尔德摁着他,又不敢太用力,只能由着他时不时挣扎一下。
另一位就比较面生了,是还在青春期的少年,由面部轮廓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守着。
看起来状态比多米尼克好不少,但眼神同样飘忽,像被什么东西吸引,游离不定。
“什么情况?”克拉夫特扫了眼两人脸色呼吸,顺手搭上脉搏,生命体征稍有异常,但不至于立刻致命,“不要慌张,天国大门向他们敞开的时机未到。”
“抱歉,我们……”
“说正事,其它回头讲。”可以猜到,在工作汇报中断的几天里,两人绝对没有老实呆在庄园里。
但他不想听认错忏悔或丰富的心理活动过程,他要听病程。
“说来话长……”
“挑重点。其他人出去,库普,你留下。”
可能是刚挣扎、呕吐过的原因,多米尼克的呼吸急促且不太规则,但脉搏却好像没那么快,至少匹配不上剧烈活动后的状态。
嘴边、领口和胸前都是胃液反复干涸的痕迹,酸味扑鼻而来。
克拉夫特皱了皱眉,或许这个表情被理解为了不耐烦和嫌弃,菲尔德和那位中年人都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张了张嘴又同步率很高地没出声,互相看向对方。
“他吐得很厉害?我是指那种明显不正常、像开水闸一样喷出的剧吐,而且没有预兆。是这样吗?”
那位少年还好,多米尼克的状态只给人一种暴风雨将至的预感,情况随时都会急转直下。
“还有严重头痛?”
翻开蓬乱结块的头发,头皮只有少许擦伤,没见到严重撞击痕迹,排除外伤。
克拉夫特欣慰而不幸地看到两人齐齐点头,中年人眼中多了几分信任。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猜对了。头痛、剧吐、脉缓、呼吸异常。
拎起摸脉搏的手一看,手指也不太对劲,有几根骨折了,但和关键问题比起来都算不上个事。
【颅内高压】
不是外伤血肿占位引起的。想想也对,这么多天还能带来就不像外科急症。所以才更麻烦,不是冒险开颅清血肿能解决的。
脑水肿?或者其它什么占位病变?
克拉夫特突然失去了使用精神感官窥视的勇气,疲惫地摆手,从急诊抢救过渡到家属谈话阶段,示意两人落座。
天国的大门确实尚未敞开,但多米尼克的调职申请估计已经送到了天父宝座前,只差大笔一挥,随便批个并发症就能直接报到。
“还是从头讲起吧。”
反正都没办法,不如听听是怎么个事,说不定会有思路呢?
第370章 内分泌性骨质疏松
一番简单有效的沟通,由菲尔德讲述来龙去脉、中年人本尼补充后半段细节,克拉夫特终于大致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你们是说,多米尼克在读了些乱七八糟的书后犯了疯病,莫名其妙地往一座他从没去过、也从没听说过的山上跑,去找些本地人都不知道具体什么样的东西。”
根据异界灵魂所带来的知识,有位上古时期圣者,很早就对这种现象做过总结:学习而不思考,会变得糊涂;思考而不学习,会遭遇危险。
学得杂还瞎寻思,就容易集两者之所短,稀里糊涂地把自己卷进危险境地,离死也不远了。
两人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这个描述稍微太简略了些,但确实无法反驳。
“然后在你们试图采取强制措施、控制住他时,疯病传染给了这位……年轻的兄弟。”
本想称其为“孩子”,但山野生活带来的粗粝感模糊了年龄,只好别扭地换了个称呼。
克拉夫特的目光在病人和家属的身上游离,医生的直觉告诉他,还有难以诉诸于口的信息尚未得到完整传达,导致事情整体逻辑不通畅。
要么是对方没有意识到那些细节的重要性,要么就是羞于启齿的隐秘,或光想想都觉得荒诞不经、无法取信于听者的离奇缘由。
“我的朋友,感谢您施以援手,愿主见证这仁慈与勇气。”
他离开椅背,稍稍弯腰前倾,以一种介于友人谈话和告解间的姿势,拉近与中年人的距离。
“然而天父的灵使我知晓,您心中仍有未尽之言。须明白,主的光辉虽无所不在,但只照进自愿敞开的心灵。若不能坦诚相告,我也无法提供帮助。
“请放心,将心中的重担卸给祂,不论内容荒诞亵渎与否,我只作天父的耳朵、伸出的援手,不作对错的审判者。”
侍立一旁的库普使劲地揉搓眼睛,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把眼前人幻视成了苦口婆心的雷蒙德修士。
事实证明,只要存在必要性,没什么事是克拉夫特真的上不了手的。传教业务生疏纯粹是态度问题,外加有人分担,自己不想干罢了。
当然,他很有眼色地选择闭口不言,作一个配合表演的点头机器。
诚恳切实的劝说确实打动了本尼,抑或是某种语言外的说服力影响,他隐晦地透漏了少许不适合在教会场所公开谈论的本地民间传闻。
这些会被任何一个正常人视作无稽之谈的言论,填充了之前叙事逻辑中的空缺部分。
即使是库普,也能从中找到些与过往经验吻合的可疑片段。
“是了,这就不奇怪了。”克拉夫特握住那双剑茧厚实的手,“感谢您信任,这帮助都很大。”
“不过我还有些疑惑,可能听起来很奇怪,有人知道他们发疯后具体在想什么、或者是什么感觉么?”
“我的父亲曾试图和他们交流过,可能知道些东西,但不多,他从不主动提起,我们也从不探究。”本尼对此的小心避讳,总让人不自觉忽视了他出身于一个虔信徒家族的事实。
想来也有道理,毕竟天父的庇护太远,而口耳相传的威胁早已在此盘踞无数岁月,深入群体记忆中。
见克拉夫特不以为意,他劝阻道:“我不建议您深究此事,即使最受天父关注的侍者也没必要亲涉不知深浅的险滩。”
“感谢您的好意,我大致明白了。”克拉夫特几乎可以确定,多米尼克的经历与自己那一晚是相似的,都遇到了某种相当棘手、没有实体的奇怪事物。
它好像寄托于什么存在,又找不到固定的物质基础,甚至比精神体更虚无缥缈,无法触及轮廓或边界。
相应的,根据经验,没有物质接触的异态影响,通常主要局限于精神层面,脱离特定环境后也容易恢复。
但就多米尼克这表现而言,显然没那么简单。
“让我看看病人吧。”
见克拉夫特重新起身站到病人床旁,菲尔德暗自舒了一口气,向本尼微微颔首,示意后者安心等待。
既然在病人身旁的仍是医生而不是教士,那说明事情可能仍有挽回余地。
令人不理解的是,一直随侍在旁的库普不但没有跟进观摩,反而无意识地拉开了距离,像被什么突然出现的东西挤开,踉跄后退两步,堪堪稳住身体。
没等多想,克拉夫特发出的惊疑声就带跑了注意力。
最先被检查的部分既不是头颅,也不是多发骨折的手指,反而是多米尼克的下肢。
克拉夫特用一种让人背后发凉、鉴赏家发现遗落名作现世般的姿态,捧着一条腿反复抬举。
“您有什么发现吗?”
“多米尼克喜欢用自己的名字命名东西吗?”克拉夫特反问道。
“抱歉,他没提过,但这和他的病情有关吗?”
“很有关系,如果他喜欢,那这会被命名为多氏空骨综合征;如果他不喜欢,我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地名命名为普里耶尔综合征了。”
作为全身最大的几条长骨,下肢很好地反映出了典型骨质变化——它们几乎被掏空了。
菲薄的骨皮质、稀疏的骨小梁,像白蚁栖居的树干,内部结构几乎溶蚀殆尽。但这并非结束,能发现在空荡的骨髓腔里,有疏松且排列规则的骨小梁正在生成,逐步取代陈旧骨质。
“你们抬了他一路,没发现体重不对吗?”
处于重塑阶段的骨头格外轻巧脆弱,双手多处指骨骨折得到了解释。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什么部位的小幅度改变,能引起全身性的骨骼剧变。
精神感官扫过头颅,在眉心向内四横指深处,一颗约指节大小的肿物引起了注意。
这个本只有黄豆体积的东西短期内增大了数倍,甚至压迫蝶骨鞍部出现了轻微畸形。
虽自身尚不足以引起颅压升高,但正处颅底中脑的位置导致其堵住了脑脊液循环通道,脑室像个出水口阻塞的水池日益涨满。
【垂体瘤】
原发病变确实小,可惜是在内分泌调控中枢。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实际状况还是比预想糟糕得多。
解决这玩意得从鼻腔或上颌起动刀、直抵颅内蝶鞍。需要资深神经外科、眼科、耳鼻喉科医生组成的多学科会诊团队,需要极为精密的内镜微创手术器械,需要严格的全程监测评估。
而现在,这里只有个刚学会撬头盖骨的巫医和他的木工凿。
相比思考手术方法,可能考虑葬礼流程和悼词更切合实际些。
艰难的一个月_:(□`」∠):_
作者终于完成了答辩和结业考试
第371章 节 撤回一条调职申请
“尊敬的院长,恕我冒昧,请问主是否有为他的仆人预备恩典,哪怕只是一线希望?”医生的沉默让本尼愈发焦虑,忍不住追问。
有那么几秒,克拉夫特放弃了思考。
“垂体瘤”这个词在宕机的大脑里滚动,像颗西西弗斯的巨石,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该知道,现有条件下无论从什么方向努力、哪怕能暂时缓解症状,最终的结果也必定会是无用功。
简而言之,这属于天父在召唤,调职流程表都发下来了,可以考虑提前准备好多米尼克的个人档案,到时候直接一起烧上去。
至于那位不幸被波及的少年,如果病情发展类似,克拉夫特也只能咨询雷蒙德修士,看自己这个修道院长的面子够不够发赎罪券保人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