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1148节

  ……

  李追远走出议事厅,来到前面的祠堂供桌前。

  谛听在后面跟着。

  至于陈曦鸢与润生等人,则跟在谛听后面。

  少年抬头,看向供桌上的历代虞家龙王牌位。

  此刻,所有牌位都发生了龟裂,意味着这些龙王之灵,正在遭受着强烈冲击。

  比之自己在阿璃梦中所见的牌位,还要好上不少,毕竟秦柳两家的灵,是完全不在了。

  李追远右手从供桌上取出三根香,左手一拂,香火燃起。

  将香插入香炉中后,少年开口问向谛听:

  “虞天南的灵,在哪里?”

  谛听目光下移,落在了供桌下的一口黑箱子上,箱子上头放着一张牌位,上面写着“虞天南”。

  李追远摇头:“灵不在这上面。”

  谛听:“主人,没有留下灵。”

  李追远:“什么意思?”

  谛听:“主人,没有留下灵。”

  李追远:“虞天南,将自己的灵,提前献祭了?”

  龙王之灵,是龙王独有的存在,它与其它冠以“灵”字后缀的存在截然不同。

  谛听:“我不知道,我也不记得了。”

  李追远:“那就是献祭了,在都江堰的那处溶洞下。”

  很多龙王,都会在自己油尽灯枯前,选择一尊大邪进行镇压,将之作为自己这个时代的谢幕。

  李追远在溶洞下的那幅壁画里,曾目睹过虞天南当年的风采,也曾瞅过一眼那尊记忆邪祟的可怕,那时的邪祟,浓雾滚滚,几乎遮蔽了整座山头。

  与后来,等自己到来时,解决的那一头,简直是天壤之别。

  换句话来说,自己杀的那头记忆邪祟,是被虞天南深刻重创到濒死的存在,就和自己以前在阿璃梦里,钓秦柳两家龙王的“遗泽”一样,那些邪祟当年固然强大,可自己面对它们时,它们的状态早就不复往昔。

  但如果虞天南的灵都在那一场献祭了的话,就意味着,这尊邪祟,超出了虞天南那个时期的掌控。

  岁月催人老,虞天南可能是低估了那头邪祟的强劲,也错把自己认得更加年轻。

  故而,他只得将自己的灵,献祭出来,用以加强镇杀力度,宁愿自己死后不在世间有一丝一毫的存在痕迹,宁愿家族也无法受自己庇护,也要将这尊邪祟镇死。

  原则上,这毫无问题,而且是将龙王的那种责任与担当,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错就错在,不该心软那一下,没有遵照传统,让元宝提前殉葬。

  亦或者,他是觉得,自己能与元宝一起,选择一场共同的落幕。

  哪怕是与那尊记忆邪祟僵持到最后一刻时,他可能也相信,即使自己死了,自己的元宝,也能继续接力,把最后一小段坚持走完,将这邪祟彻底消磨个干净。

  畜生,终究是畜生。

  这是魏正道当初指着猴子,对孙柏深说的话。

  这是人定的,更是天道定的。

  天道对妖的压制,明显更为严厉。

  虞家祖训里,让伴生妖兽殉葬的传统,其实也是在弥补这种“亏欠”。

  谛听:“如果主人的灵还在,你觉得,我还需要费这么大的力气么?”

  李追远沉默。

  谛听:“如果你所说的方法,指的是这个的话,那似乎留着你,也没什么用处了。”

  李追远:“那尊记忆邪祟的能力,你到底学了多少?”

  谛听:“我也不知道,但够用。”

  李追远:“我掌握得,肯定比你多。”

  谛听:“孩子,不要说大话,元宝很笨,但那是和主人比。”

  李追远:“那尊邪祟,最后,被我‘吞了’。”

  谛听右眼一凝。

  李追远:“而且,你死都死了,一个死人,学东西,哪有活人快。”

  谛听:“复活成功主人,我死你活;若是无法复活成功……”

  李追远:“我在走江,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若是没能将这场浩劫拦下来,那么由此引发的因果,都得由我们这一浪的走江者来承担。

  到时候,都不用你出手杀我,我自己就会在因果反噬之下,过得生不如死。

  所以,这种没意义的威胁,就没必要再提了。”

  谛听笑了笑,这个话题,勾起了它过去与主人一起走江的回忆。

  李追远:“复活虞天南这件事,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够了。”

  说着,李追远转过身,目光扫向陈曦鸢、润生、林书友与谭文彬。

  “大阵现在被一条狗给破坏出了缺口,现在,我要你们去那里,将缺口堵住,为我争取时间,由谭文彬临时指挥。”

  最后一句话,是对陈曦鸢说的。

  “是!”

  “是!”

  有着先前在老狗面前“放下戒备”的命令,现在大家伙对把小远哥单独留在这儿的命令,也就没那么抗拒了。

  润生三人转身就要离开,只有陈曦鸢,在转身前,又认真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小弟弟。

  陈姑娘有着一颗细腻且容易发散的心,谁叫她自小就是靠听家里私宅八卦来练域的呢。

  故而,她觉得此时小弟弟身上,简直在亮着光。

  一个人留在龙潭虎穴,把他们派出去保护苍生。

  谛听的身形一闪,拦在了他们面前,他看着仍站在供桌前的少年,开口道:

  “小子,你这也未免太不把我这条狗当回事了吧?”

  李追远:“你的目的是让虞天南苏醒,不是为了掀起这场浩劫,你之前故意做了那么多破坏,无非是想以道德责任作胁迫,让你的主人不得不睁开眼。

  现在,我已经告诉你了,他不是不想醒来,而是无法醒来。

  你阻拦我的人去制止浩劫,又有什么用?

  我不希望我的人死,我不希望浩劫产生的因果落在我身上,我不希望我走江失败,我现在比你,更希望虞龙王能够苏醒。

  所以,

  给我让开,蠢狗!”

  这一声呵斥,别说陈曦鸢都有种心神荡漾之感,谭文彬与林书友也不自觉挺起自己的胸膛,就连润生,眼里都冒出了光。

  非当事人,无法体验到这种感觉。

  这一浪里的幕后黑手,制造这一切的“大邪祟”,被自家小远哥,当面直呼“蠢狗”。

  要知道,小远哥对自家养的那条小黑,都不会这般严厉和不客气。

  谛听右眼不断闪烁。

  他无法辩驳,因为少年说的确实是事实。

  左眼金色开始沸腾,显然真正的“谛听”早就憋愤良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它这只金色的左眼,打第一次看见这少年时起,就对这少年产生了极大的恶感。

  没来由的恨,而且恨入骨髓的那种。

  如若不是黄色的右眼,也就是小黄狗完全掌握着这具身体的主导权,换做先前还是大白狗状态时,谛听第二眼就会扑上去,把这少年给撕了。

  这种感觉,也并非没有缘故,因为谛听从菩萨座下高高在上的存在,一步步沦为被老狗洗掉记忆的玩物,都是拜李追远所赐。

  黄色的目光变得坚定,左眼闭起。

  “真正谛听”的愤怒,在此刻,不值一提。

  谛听让开了路。

  谭文彬四人走出祠堂。

  陈曦鸢忍不住发出感慨:“以前看先人们的笔记,看到他们对那一代龙王的溢美之词,我总觉得有些过度肉麻与奉迎,现在我终于意识到,这已经是很内敛的表述了。”

  谭文彬:“这确实。不过,我好像发现,在小远哥喊老狗‘蠢狗’时,那老狗不是生气,反而有点激动?”

  陈曦鸢:“有么?”

  林书友:“有,像小远哥第一次喊我阿友时,我的反应一样。”

  谭文彬:“我怀疑,这就是以前虞龙王对元宝的昵称,小远哥刚刚是故意把这个称呼加进去,好让它同意给我们放行。”

  陈曦鸢:“连骂人的话都得深思熟虑?小弟弟这活得,好累。”

  谭文彬:“你呼吸时会觉得累么。”

  陈曦鸢:“有道理。”

  谭文彬:“好了,走,我们该去堵门了。”

  陈曦鸢:“听你的,小弟弟说,让你来指挥。”

  谭文彬听到这话,有些头疼,若是说以前他还能似模似样地指挥一下的话,现在大家越来越强活儿也越来越细腻,加之这次还有个陈曦鸢在,他是真不晓得该怎么好好指挥。

  可偏偏,眼下四个人里,除了自己没人能承担起这一责任的,让润生指挥还是让阿友指挥?

  若是让陈姑娘指挥,怕是域一开,笛子一举:兄弟们,跟本姑娘上!

  那更没得玩。

  谭文彬:“唉,要是前外队没死,待会儿也跑过去堵门就好了。”

  林书友:“三只眼可能没那么有种。”

  以三只眼的脑子,混到祠堂这里来,难度应该不大,他既然没在这里出现,那按照林书友对他的了解,怕是一直在外围摸鱼。

  谭文彬:“好歹是前外队,总得有点期待,万一这次他真男人一把了呢?”

  林书友撇撇嘴,显然是不信的。

  陈曦鸢:“虞家正门处的人现在肯定很多,老东西们不用太期待,但余下的走江者倒是可以争取。

  所以,待会儿是打龙王秦还是龙王柳的旗号?”

  谭文彬:“两个都不打。”

  陈曦鸢:“那怎么号召人,还是就纯粹靠我们自己?”

  谭文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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