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不说话了。
俞兴又安慰道：“也不是只有你翻车，我看那什么查诺斯、阿克曼，那些大空头不也一样嘛，贪心是大家都贪心，翻车也是大家都翻车。”
实在是裁判直接掀桌子，所有人都受影响。
李松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双手捂着脸，想着自己的遭遇，竟然呜呜的哭了出来。
俞兴瞧着这么一个大男人成了这样，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有心给徐总打个电话，转念一想却是坐在了沙发上，看着面前的李松，陷入沉思。
良久，等到李松的情绪有些平静下来，俞兴表示不解：“李总，你拿钱去做空也不奇怪，谁不想赚钱呢，但我就是不明白，国外的消息又没优势，你自己在国内，徐总又在各行各业有交情，你与其拿钱抛在国外，不如耕耘国内市场喽。”
李松正心情低落，闻言便是一震，国内市场，国内市场……
他喃喃几声，忽然吸了一口气：“我可以在国内做啊！我在国内有优势！我可以在国内完成我的封神之战啊！我要证明，我不是……”
李松看了眼俞总，我要证明，我不是驴！
俞兴不得不出声纠正了：“李总，是封人之战。”
李松沉默片刻，封人之战，也行。
第476章 圭臬
国内股市可以做空，但有一定的资金门槛，最早是在2010年拿了90只股票当试点，去年已经扩容至将近900只股票。
俞兴是半真半假的对李松表示不解，而李松拿着半真就奉为圭臬。
是啊，为什么就非要学过山峰在国外市场厮混呢？
过山峰有过山峰的路，真实研究有真实研究的桥。
如俞总所说，自己接触的是在国内，妻子接触的各行各业是在国内，这些都是恰当的过桥信息，甚至，俞总的思考和言论也是极具价值的。
李松心里捏着圭臬，酒意已经完全消散，转而立即意识到自己今天的失态……
自己拿钱去国外做空，又想着在国内做空，这适合让俞总知道吗？
他知道俞总向来是连过山峰都看不上的。
既然学过山峰，当然是连它的作风一起学，真实研究只要以“真实”作为武器来批判“骗局”，暗地里的资金动向完全可以和它剥离。
李松的眼神闪动，慢慢的喝了两口茶，轻轻的叹了口气，往回找补：“哎，我也就是说两句气话。”
俞兴眨眨眼：“我懂。”
李松佯装难堪：“哎，今天实在是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酒。”
俞兴立即点头：“我明白。”
李松不知道俞总到底怎么个懂和明白，犹豫两秒后又说道：“我这个人就是喝了酒喜欢说大话，什么做……”
俞兴摆摆手，推心置腹地说道：“李总，我刚才也就是随便聊聊，就算你在国内市场有兴趣做空，也是基于你自己对市场和公司的认知嘛，又不是专门搞成过山峰那样的空头。”
“俞总，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李松见俞总说话真诚，也这么斟酌着说了句。
“哈哈，李总，咱们都是自己人，且不说徐总对我的支持，咱俩也认识这些年了。”俞兴真诚的说道，“现在又有什么不当讲的话。”
李松点点头，说道：“好，俞总，大众造假，过山峰做空，很多舆论都指责过山峰掀起危机，难道你也这样想？难道不是大众那样的车企先犯错？你为什么对过山峰有那么大的意见？”
“这个嘛……”俞兴沉吟道，“李总，我可能确实带着点情绪，但全球市场里那么多空头，就算他们刚开始是奔着抓住造假公司的漏洞来做空，后来往往都还是为了利益而混淆视听。”
他举了个例子：“就像这次悄悄去做空的查诺斯，他是全球闻名的大空头，按他自己的陈述，至少有3成的信息是错的，李总，你说他是不小心错的还是故意错的？又或者会不会因为投了钱进去而将错就错？”
李松没想到俞总竟然对空头的事迹还挺了解，一时难以回答。
他沉默一会后说道：“至少过山峰到目前为止都是有理有据，即便是之前的凡利亚制药公司，虽然是谈它的商业模式，最后也证明了它内部确实存在很大问题。”
俞兴反问：“世界上有几个过山峰？”
李松没有说这个很明显的答案。
俞兴并不追着讨论，只是感慨道：“混淆视听，见利忘义，这才是空头的常态吧，不过，国内要是搞这一套，恐怕也未必能长久，终究是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松觉得这话有些偏激，又怀疑俞总是在点自己。
他今天酒后失态，钟情的事业又被贬斥，虽然心里感谢俞总，还是想找回点场子，故意说道：“俞总，雷诺、大众集团这样的全球车企都在造假，你做碳硅集团，一定要守住道德底线啊。”
俞兴颔首，认真的说道：“是啊，所以，我一早和徐总他们就聊碳硅集团进入汽车行业的宗旨就是老实造车，但这次的行业巨震还是让人警醒，值得吸取教训。”
李松睁大眼睛看俞总，瞧着他坦坦荡荡的丝毫不因自己的挤兑而生气，不由得心里生愧。
他今晚情绪震荡，忍不住说了句：“国内市场要是能出个像过山峰那样的空头，也是不错的。”
俞兴微微一笑，不再讨论这个话题，真实研究要是真转到国内，你惹出祸来，不要提我便是。
李松带着重重思考离开碳硅集团，临走前表示了衷心的歉意和感谢。
俞兴几经犹豫还是没把电话打给徐欣，他不清楚“真实研究”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但看李总这样不痛快的模样，还是别添堵了。
他本来还想在办公室里聊聊电话，被李松这么一搞也没了心情，干脆就一个人开车到了海边，吹着海风，瞧着月亮，随即才把电话打给刘琬英。
刘琬英最近是最忙的，既要调动资金，也要关注动态，又得顶着时差。
晚上十点钟，她的声音反而格外清醒。
刘琬英听着俞兴聊起李松，倒不全当是解闷，若有所思的说道：“从雷诺被做空，欧洲车企的股价就在震荡下跌，等到大众被做空，资金再进来做空的成本就高很多，李松大概在跟风资金里也属于比较晚的，又碰见欧盟的连番政策……这样一个大手压下来，确实很难。”
“最赚钱的是在我们之前就在做空大众的资金，虽然停牌，虽然有禁令，但除了无实体CDS，都还是能赚的。”
欧洲这次在金融市场的政策主要是为了切断更大风险的传导，至于之前的做空资金虽然也在追查异常，但并非主要目标，当然，这仍旧带来很大压力。
刘琬英喝了半杯苦咖啡，提到她手里这几天在忙的事情：“虽然德国和美国空头很针锋相对，但似乎还是起了作用的，德国那边有给宽限时间，我们的部分CDS合约正在转为合成CDO，这可以规避德国针对无实体CDS的监管。”
CDO是担保债务凭证。
这样一个转化过程就是规避德国最新政策审查，以CDS为基础，改造成可以交易的证券，让信用风险可以在市场里转移，对于过山峰来说，这样既不用购买实体证券，也可以转移自身持有的CDS风险。
这种操作并不罕见，恰恰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里就是出现了太多的合成CDO，最终遭遇系统性风险时而出现全面的问题。
俞兴简单的听了一会，问道：“查诺斯他们也在这样转吗？”
“查诺斯他们的成本比我们高。”刘琬英听到这一个问题就明显变得愉快，“本来少赚了钱，但看到查诺斯他们大概在亏钱，我就忽然觉得也还挺不错。”
第477章 吹捧
欧洲金融市场掀桌子的影响很大。
饶是过山峰，也必须回吐利润。
当然，如果刘琬英能够公开说这样的话，恐怕会被查诺斯之流认为是在炫耀。
这一轮针对大众集团的做空，即便遭遇做空禁令，如果不被查封或者冻结资金，现有做空头寸也必然都是赚的，只要耐心等待大众股票恢复交易。
问题就在于跟风的空头难以针对已经暴雷的大众，只能退而求其次的寻找欧洲其它遭受潜在影响和质疑的目标，又盯上特殊时期的CDS，这就赚少乃至要亏了。
做空禁令一开，无实体CDS一限，跟在过山峰后面冲进来的大部分空头们都开始流泪。
特别是查诺斯，他对德国的批评或者说纠缠一直没停。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查诺斯这次一定是棋差一招，所以，查诺斯在冷静下来发现自己露怯之后就换了一种方式来弥补创伤。
他选择吹嘘过山峰。
这样一位世界级空头出来吹捧同行也确实是很罕见的场面了。
“过山峰是过去十年时间里最伟大的空头！”
“过山峰是过去二十年影响力最大的空头！”
查诺斯两日两变，对过山峰的欣赏与日俱增。
甚至，他还抛头露面的专门登上节目，继续给予评价。
“索罗斯攻击主权货币，毁誉参半，保尔森如今困守黄金，不知变通，我这次在欧洲逆势而行，只是虚名。”
查诺斯不惜用索罗斯、保尔森以及自己这样有着全球影响力的空头来给过山峰抬轿子。
主持人听到这么高的评价都震惊了，忍不住追问：“阿克曼呢？潘兴广场的阿克曼呢？”
阿克曼虽然在凡利亚制药上面亏损，但执掌的潘兴广场也还是百亿美元规模的对冲基金，仍是全球最知名的空头之一。
查诺斯闻言却是淡淡一笑：“阿克曼私下串联却大败而归，不值一提。”
主持人：“……”
查诺斯迎着镜头感慨：“唯有过山峰，连续出手，尤其这次以一己之力摧毁欧洲车企在柴油车排放上的惊天骗局，实在是空前绝后的伟大成就！”
主持人听着这样肉麻的吹捧，询问道：“查诺斯，你对过山峰的赞誉是不是太过分了？你是不是出于你在欧洲市场的损失才这样评价过山峰？”
查诺斯矢口否认，强调过山峰本次做空的意义：“不，不是这样，我对过山峰的赞誉还不足以说明它的成就，不要忘了，在它做空车企之前就已经揭露了凡利亚等公司的骗局。”
“我们现在没有计算它过去的那些贡献，就看过山峰这次造成的影响也已经是史上最高，从它出具对雷诺的调研报告到现在为止，全球汽车行业以及关联的供应链蒸发的市值已经超过千亿美元。”
“雷诺汽车的造假据说已经持续十数年，大众以及博世集团乃至更多还没曝光的公司更是沆瀣一气，如果没有过山峰，这样系统性的造假还不知道会延续到什么时候。”
主持人注意到查诺斯提到的数据，质疑道：“过山峰让行业损失的市值超过千亿美元，这难道不是难以饶恕的破坏吗？”
“真正造成这样大破坏的是那些造假企业，是大众，是雷诺，是博世，是欧盟错误的政策。”查诺斯激情反驳，“我看到一个杀人犯的罪行后报警，这个杀人犯被关了起来，难道受害者的家属还要责怪我报警吗？”
他强调道：“如果没有过山峰，那些车企还会沿着错误的路线继续犯错，大众它们反而应该感谢过山峰，德国政府应该给过山峰颁发一枚感谢的勋章！”
查诺斯这么一说，简直是来了灵感：“德国欠过山峰一枚勋章，法国欠它一枚勋章，还有日本，日本那个三菱，包括雷诺·三菱·日产联盟的主导权之争，日本也应该给过山峰一枚勋章！”
主持人已经目瞪口呆了，全世界都欠它一枚勋章呗。
查诺斯情到深处，更是在节目现场亲笔写下给过山峰的感谢信，算是作秀到了极点。
不过，某种意义上，过山峰也算是收到了。
毕竟，他这样的大肆吹捧确实起到很大的传播作用，感谢信的内容更是有展示。
作为一个关注时事的空头，过山峰理应看到这一幕。
国内的百晓生论坛在第一线吃瓜，给出一个总结式的评价又迅速传播到其它社媒平台——过山峰就是车圈的纪检委嘛。
三菱，雷诺，大众，单是知名车企就干了3个，这波排放事件明显还有后续。
而且，戈恩和马丁这样的车企掌门人也被干进去2个。
这样的过山峰岂不正是纪检委的风范？
只是，也有不少人纳闷和笑谈，这过山峰怎么就调头死死的盯上汽车行业了……
华夏和美国媒体普遍对过山峰在这次排放事件里起到的作用持赞扬态度，欧洲方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各路媒体的报道都是批评过山峰这种匿名空头对市场稳定性的破坏。
至于日本媒体，它的心态就比较微妙。
三菱汽车曾经被过山峰做空，随后还被雷诺·日产联盟收入囊中，按理说应该比较仇视过山峰，但这个神秘空头在五月份疯狂对欧洲汽车行业作案，日媒的态度却转为了带着积极倾向性的评价。
究其原因，日本汽车在全球市场上与欧洲汽车向来是竞争对手，自然乐意瞧见对方被削弱，哪怕雷诺汽车关系匪浅。
“《朝日新闻》曾经认为保持全垒打的过山峰是‘做空仙人’，如今回望这一判断，无疑是极具前瞻性的精准定论。”
“即便是曾揭露安然财务造假、在金融危机里斩获巨额收益的查诺斯，当下也坦言自愧不如，其对过山峰的认可可见一斑。”
“同样强如索罗斯、保尔森，他们在做空领域也遭遇不少挫折，更不用提阿克曼那样过山峰的手下败将。”
“过山峰在做空领域的造诣已经登峰造极，臻至化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