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头举过头顶,轻巧的落进土里,再轻轻一拉,泥土立马松散开来,这时候抽出锄背翻动,或侧身,或翻转,灵巧的敲在大块的泥土上,起起落落,犹如蜻蜓点水,等回过味来时,老农早已经脚步上前,继续挖掘前面的泥土了。
遮阳的草帽,滴答的汗水,翻转的锄头,泥泞的胶鞋,田埂上的水壶,几个粗碗,蛐蛐声,蚂蚱声,风声,树叶哗哗响动声……如同一副美丽的乡间画卷。
这样的场景在夏收之后的农田里屡见不鲜。
陈凌回想着,慢慢去找感觉,也花了不少时间才把半亩多地翻完。
半亩地翻整好,总不能就真的啥都不做。
陈凌就从洞天拿了几棵西瓜苗出来,这西瓜苗并不是他特意种的,而是西瓜籽被鸡鸭吃进肚子后又拉出来,在院外长出来的苗。
他见到之后,就拔了下来丢进洞天里面,准备催生点西瓜出来,下次去县城的时候卖掉,上次进县城卖蝎子时他去了趟城南的小院子,发现门后的小纸片少了很多,除去有个油坊老板说让送两千斤花生之外,剩下的也就四五个说要买菜的。
毕竟现在都入了夏了,菜市场里各种菜都有,就算他卖的菜再好吃,但每斤两块钱的价格摆在那里,这一对比之下,买的人肯定会减少,这是很正常的事,所以种点西瓜,下次带过去,也算加点应季的瓜果。
而且洪水过后,瓜果蔬菜必定会很稀缺,不用特意涨价就能卖不少钱。
不过在种完瓜,收进洞天之后,陈凌想了想,把菜畦的菜也往洞天里收了不少。
“洪水快来了,这些菜也能卖个好价钱,扔在这里怪可惜的,就和西瓜放一起卖吧。”
自顾自的念叨着,陈凌又从洞天打了几捆桑树枝叶出来。
忙活完这些,时间都过了正午了,陈凌就吹了两声口哨想把鸽子们唤回来,准备回家吃饭。谁知这些小家伙在外面玩疯了,找完食填饱了肚子之后,就在林子到处乱飞,到处追鸟嬉戏打闹着不肯回来。
这两天的天气确实不是太好,天空中的家燕子、土燕子全都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的,非常壮观,小鸽子们见到这幅奇景,就去飞到高空去追逐,只是它们还太小,气力不足,往往飞一小会儿就会回到陈凌肩膀上,或者落在牛背上歇息片刻,然后继续飞过去嬉闹。
见这幅情形,陈凌也不管它们了,就骑着牛往家走。
只是刚过一个陡坡,黑娃小金就望着天上“汪汪汪”的大叫起来,陈凌抬头一看,就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鸟鸣,然后“咻”的一声,一团黑影逆着燕群穿梭而过,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天空,霎时间就有数只土燕子被击落,打着旋儿从天上落到了远处的农田里。
天空中的燕群顿时像炸了锅,被吓得一通乱叫,四散飞开,小鸽子们也赶紧飞了回来。
“汪汪汪~”
两只狗见状就大叫着想冲过去抢夺掉下来的燕子,但是被陈凌喝止住了,他知道这是那只鹞子在捕食。
说起来这鹞子来也是有趣,可能是被他救过一命的缘故,就经常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徘徊,但同时又抱着很大的警惕性,从来不过于接近自己,但也不真正离开。
有时候陈凌夜里回家,都能感觉有东西在后面跟着自己,打着手电筒到处去看吧却是什么也看不到,这情况换成胆小的估计都要吓个半死。陈凌也是来回探查几次之后才确定,就是这只鹞子在他屁股后面悄悄跟着,只是对人抱有戒惧,不常露面罢了。
“行了,别去欺负它了,抓点东西吃也不容易。”
陈凌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然后把鸽子收进了洞天。
这时候刚入农历六月,田地里都种上了玉米,田间土路的几个大陡坡上还有人点了大豆,种了棉花,南面则是陈二柱的大棚,还没彻底建成,现在就已经荒废在那里了,平时除了村里的小娃娃去那边玩,其他的村民也不常往那边走了,反正前三年的地租是拿到了手里,到了租期再收回来就是。
骑在牛背上,往南面望了两眼,陈凌收回目光。
……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六月初四这天,小两口发现后院的蚕一夜之间好像变短了,伸头缩脑的在匾里蠕动着,一条条肥的发亮,似乎成了半透明的一样,抓起来一看脚下还隐隐约约有丝,两人心知这是快要吐丝结茧了,现在伸头缩脑的是在匾里爬着寻找合适的地方结茧,于是急忙把麦秸秆子扎成的蚕架子拿过来,清理完蚕沙之后,再放进匾里铺好。
结茧前的蚕进食是很少的,慢慢的也不再吃桑叶了,但是排泄出来的蚕沙会变得很大颗,需要及时去清理。
一切就绪之后,夫妻俩就把蚕捉到一束束麦秸秆扎成的蚕架子上,帮它们上‘山’,为它们找能够牵丝的地方,这样才好营结茧子。
回到前院吃了早饭,今天的天竟然又放晴了,没等来大雨的陈凌有些失望,闲来无事在家也看不进去书了,索性就准备再去县城一趟,把菜和西瓜卖掉,洪水之后虽然菜价会上涨很多,但谁让他备货简单呢,货源啥时候要啥时候就有,这样有恃无恐,怎么搞都无所谓。
另外就是,家里的鸡蛋鸭蛋堆了很多,他和王素素吃不完,得去卖一部分了。
谁知道刚赶了牛车走到水库大坝上,就听有人在喊他,往远处一看,居然是秦容先和梁红玉这老两口。
秦容先骑着辆二八大杠载着梁红玉,两人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看见他之后,远远地就冲他招手。
“这下去不成了。”
陈凌心里暗叹一声。
认真想想吧,这老两口比他还闲呢,他之前又给了人家地址,找过来那是早晚的事。
按下这些心思,陈凌就把牛车停下露出笑容:“秦叔,红玉阿姨,你们咋过来了?”
“哈哈,我跟你阿姨去乡里亲家家里住了几天,这不回来从这里路过,就想着来看看你。”
秦容先停下车子,笑着道。
梁红玉从后座跳下来,也是满脸喜色:“富贵这是干嘛?又要去县城?”
陈凌点点头:“是啊,再去进趟货。”
“哎哟,那我们来的不是时候,可别耽误你正事了。”
老两口对视一眼,就不太好意思往家去了,他们知道陈凌在农村生活有点进项也是不易,总不能因为自己两人误了人家挣钱。
陈凌闻言就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这有啥不是时候的,二老既然来了,还能不去家里坐坐吃顿饭?”
“我这进货啥时候去都行,反正每个月也就去个两三趟,不碍事的。”
梁红玉有点半信半疑:“真不碍事吗?”
“真不碍事,走吧,今年我家没种啥粮食,家里今早刚搭好蚕架子也没啥事要忙了,去家里坐坐吧。”
陈凌说着把牛车调过头,招呼着老两口跟上。
但两人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觉得来的不是时候,等梁红玉上了自行车后座,秦容先还不住的嘀咕呢,说不让你来非要来,这下可好,你这能留下啥好印象?
梁红玉就在背后拧了他一下,说我那不是想念孩子了,顺路来家里看看咋了。
“哟,富贵,这是老丈人跟丈母娘吧?今天可得好好招待啊。”
进了村里,没走多远就有人打趣。
梁红玉听了就反驳道:“不是,我是他姨,这是他姨夫,来走亲戚的。”
“哈哈,姨,那也是媳妇儿娘家的姨吧?”
“……”
这句话搞得老两口不知道说啥好了。
陈凌听了也没多想,毕竟叔叔阿姨是外面的叫法,在村里说姨跟姨夫才是正常的,然后见走过来这汉子拉着车大粪,插着粪勺,就捂着鼻子道:“立山哥,苞谷不都种完了吗,咋现在还要浇粪哩?”
汉子是王立献的兄弟王立山,也是猪娃儿他老子。
“俺家今年喂着猪哩,粪多留着占地方,正好浇菜园子使。”
王立山说了句,然后对他打趣道:“你娃真是吃不了苦,这点臭味都受不了,小心娘家人回去给打小报告。”
陈凌无语,也不好解释什么,就道:“立山哥你少说两句比啥都强。”
这车猪粪臭的,不光是陈凌,小白牛闻着也受不了,不住的哞哞叫着,踢踏着蹄子,催促他赶紧离开。
王立山偏偏还哈哈笑着,又打趣了两句,才慢悠悠的拉着粪车向田里走去。
不过这说话空当,让许多村民听到了,真的以为是王素素的娘家人来了,又要找陈凌麻烦呢,那家伙一个个眉飞色舞的,兴冲冲的跑出来看热闹。
梁红玉见了还挺高兴,逢人就笑眯眯的解释:“我是富贵的姨,这是他姨夫。”
结果没人往别处想,都以为是王素素娘家的姨呢。
搞得他们还没回到家里,王素素就跑到门外看了,还真以为信寄回去后,自家来人了,没想到是两个不认识的老人,就有点发怔。
“阿凌,这是?”
陈凌见媳妇出来,就从牛车上跳下来:“素素,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秦叔叔,这位是红玉阿姨,上次我带回来那么一大篮子粽子,就是红玉阿姨包的……”
陈凌介绍的同时,老两口也打量了王素素一番,站在旁边不住的点头,很是赞许。
梁红玉更是忍不住上前拉住王素素的手,一连声的夸她长得漂亮,说她这些年见过的姑娘,都不如王素素长得好,嘴上说着,眼里还带着非常满意的神色。
让王素素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也感觉怪怪的,感觉这位阿姨的眼神像是婆婆打量儿媳妇的眼神似的,让她都忍不住开始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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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正文是不会出现父母了,有朋友想看的话,到时候完本后加番外。
第110章 卖鱼
“真是个好姑娘,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女儿就好了。”
梁红玉拉着王素素舍不得撒手,笑眯眯的道:“也不知富贵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们,其实我们跟富贵认识时间也不长,不过挺有缘分的,我们一家几口前后脚回老家探亲,全让他给碰上了。”
“他也老往县城跑,一来二去就熟了,这次是去我亲家住了几天,回来路过你们这,就想过来看看。”
说着,就和秦容先把自行车挂着的篮子取了下来,掀开上面盖的布,里面有肉干、糕点各种点心,单看包装就知道肯定不是便宜货。
“这是儿子儿媳妇给寄过来的,我跟你秦叔叔上了年纪,牙口不好,吃不了这么多,顺便给你们送点过来。”
听到这话,王素素心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老两口是陈凌的什么亲人呢。
“来,快接着。”
见王素素发愣,梁红玉还以为她不好意思呢,就把篮子塞到她手上,跟秦容先一起乐呵呵的推着自行车进了家。
“这……”
王素素看了眼陈凌,有点犯难。
“没事,收着吧。”
陈凌冲她一笑,简单的把两人的来历说了下,让她不用拘束也别多想,当成普通来家里的客人就行。
随后把牛车赶到了后院,抱了两个大西瓜放到井里冰上,几人就坐在树荫下拉起了家常。
有了陈凌的提醒,王素素就真把这二老当成了闲着没事到处乱逛的退休老人家,心态也就放轻松了。
而梁红玉两人呢,上次听陈凌说过去县城贩卖东西是瞒着媳妇的,为这还对他们撒谎,报了个假名号,所以也是相当注意这一点,每当快要说到陈凌在县城的事了,就急忙转移话题,含糊的略过。
好在王素素知道自家丈夫现在不去瞎混了,也比以前有正经事多了,就没有特意去问。
吃着西瓜,聊着天,老两口不知怎么就聊到他们下乡的事,说起了风雷镇,也说起了风雷镇周围的村寨,当初一起吃大锅饭,从事集体劳动,还有定期组织搞文艺活动,唱山歌,看电影之类的趣事。
恰巧王素素的家就隶属于风雷镇,这下立马就起了谈兴。
说说笑笑起来,时间过得很快。
这次老两口上门,陈凌确确实实是只当这两人太闲了,没啥事干就顺路转了过来,所以到了做饭的点,准备起午饭来,就简单了点,也清淡了点。
谁知秦容先见他准备起午饭,就要抢着下厨,说要做两道拿手的北方菜。
“秦叔你歇着就好,来我家了,哪还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梁红玉听了就笑:“你秦叔叔在京城这么些年不是白待的,平时的家宴也少不了他去做菜,富贵你别跟他客气,就让他做,你们小两口没怎么出过远门,这次也让你们尝尝北方菜好不好吃。”
这下陈凌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富贵啊,村子里有社吗?”
“有,西边就有个瘸子社,秦叔你说需要啥东西,我去买。”
公有制早就取消了,但由于省份比较偏僻,到如今处处还存在公有制的影子。
比如村里的公社地址还保留着,还有老磨坊,打麦场等等,平日里村民们对村委会的称呼,也都是去大队干啥干啥,而不说村委会,小卖铺也不说小卖铺,而是说‘社’,供销社的那个‘社’。
秦容先两人回了老家,也是入乡随俗,跟着老家的人说起了本地称呼。
“不用,我跟你一块去吧,我得挑一挑。”
“也行,秦叔我先跟你说哈,家里有野鸡,有野兔,有鱼,有鸡蛋,蔬菜有豆角、丝瓜、茄子、西红柿、韭菜,剩下你再看看要买点啥……”
“嚯,这家伙蔬菜也就算了,这野鸡野兔也有吗?天这么热咋保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