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宋靖跟自己也打官腔,他是不会说这么多的。
“校尉放心,绝对守口如瓶。”
在承诺后,宋靖又对这位专业的人士问道:“有一线生机吗?”
“有。”朱青说道,“武威还没失,倘若武威拖延的时间足够长,而朔风由一位守城名将,全力抵抗,一直拖到冬季,姬渊自会退兵。”
言下之意,别人来或许有机会,但六皇子去绝对没机会。
为什么不由守城名将来呢?
因为哪怕是萧群那样的名将守城,也有极大的失守可能性。
城破还阵亡一位大将,可以说亏损最大化了。
还不如提前后缩防线,为下一波攻势做防守打算。
“我,明白了。”
宋靖沉重的,点了点头。
接着,缓缓的站起身。
朱青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位三品大员。
“朱校尉,别人都觉得时安是贪念功名,所以要走此绝境。但真的,不是那样的。”宋靖摇了摇头,自省道,“过,都在我啊。”
“府君何过?”
朱青不解。
“他是家里的大子,我也曾十分喜爱。但后来,主母生了小儿子,我就多有偏爱。再加上主母霸道,为了什么家府和睦,我对时安常常忽视。所获成绩,不予肯定。稍有过错,动辄打骂。”
说到这里,宋靖痛心的敲打着自己胸口:“今日他做决定,我问为何时。你知道,他说的什么吗?”
朱青摇头,认真的注视着对方。
“他说儿,定不辱父英名。”
宋靖的眼眶,已经泛起光来。
这番话一说出,朱青心口一震。
是宋府君的厚此薄彼,害死了他儿子。
“时安这样,都是我害的啊。”
宋靖长叹,尤为后悔。
倘若宋时安死了,那就死在这句‘儿,定不辱父英名’。
“朱校尉。”宋靖看向了他。
“府君。”
朱青完全感受到了这位父亲的懊悔,态度也十分认真起来。
然后,对方便突然单膝跪下,握拳行礼,语气颤抖:“望君,护我儿周全。”
“府君请起!”
朱青连忙将其搀扶而起,尤为严肃的说道:“你我同为父亲,如若不弃,吾愿视时安为己出,竭力护其周全!”
“多谢,多谢了。”
用手心抚过眼角,宋靖感激的连连道谢。而后,行礼道别:“靖,就不叨扰校尉和睦时光了。”
“府君慢行。”
朱青握拳行军礼。
二人就此告别。
今日与宋靖的谈话,让朱青也想到了自己。抬起头,看着院落里前两年种着的枇杷树,现在还未结果。而自己,也等不到结果的那一刻,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
“爹!”
这时,小儿子高兴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朱青弯下腰,打开双手将其一下子搂在了怀中。
“是刚才那个伯伯给我的。”
儿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朱青。
打开手心,那是一只厚重的纯金卧虎。
第55章 再回家,上战场
翌日,朝廷的委任状就下来了。
宋时安为朔风县令的那一份,还是直接送到了学子驿馆。
而他,也终于能够离开那里。
回家了。
宋府的正门,是开着的。
当然,大白天的,侧门也开着。
但宋时安想都没想,便从正门进入。
“时安少爷回来了——”
门仆记住了宋淦的教诲,回来便热络的通报。
毕竟再没眼力见也能够看得出来,宋靖气是完全消了。
而得知这个消息,早就已经哭得不成样的江氏便跑了出来,抓着他的手:“你这孩子,真的要让为娘急死吗!”
朝廷的局势她不懂,打仗她更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但在打了败仗之际,现在这个时候去前线,那得有多危险,她心里又怎能没有数呢?
哪怕宋靖已经宽慰过她,分析了一些其实并没有那么危险的‘事实’。
“娘,你要珍重身体。”
进入府内就被江氏扑来的宋时安,双手握着她的手臂,笑着道。
“你就是娘的命,你现在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娘怎么珍重?”抬起头,看着这个高大帅气的儿子,江氏有些哽咽的说道,“真的不能不去吗?我听说…朔风那可是九死一生啊。”
“已经委任了,不去岂不是欺君?”
宋时安反问后,又凑到江氏的耳旁,小声的说道:“娘,皇帝可是把他的儿子也送了过去,他能够让他白白送死吗?”
“……”
江氏,怔住了。
这一句话,比宋靖所有的安慰都还要有用。
对于亲生的骨血,江氏比谁都难以割舍。
虽说那六皇子不受待见,可虎毒还不食子。
皇子的儿子不比自己更加‘金贵’吗?
对啊,皇帝会让他的儿子,白白送死吗?
“此去,就是给六皇子赚名声的。所以,只要我跟着去了,便能够蹭到富贵。”宋时安继续的忽悠。
“儿,娘不要你富贵,娘只要你平平安安。”江氏极度不舍的看向他,依旧是充满了担忧。
她知道,宋时安这样做,就是想赚取功劳,让他和她在宋府能够抬得起头来。
但对于一个除了儿子什么都没有的侧室而言,富贵和尊严,并非那般不可或缺。
“娘你放心,作为文官,凡事我都不会出头,遇事绝对缩到后面。就等着和六殿下,一起平安回家了。”
“一定要这样,一定得这样,明白吗?”
“儿知道了,您给我把衣服收拾收拾吧,等下我就去校场报道,明日随军同行了。”
大军开拔不会等人,所以一般都是提前一晚上,所有随军官吏,都与军旅同宿。
“这么急?那娘去给你收拾。”
见状,江氏连忙的回房给宋时安收拾东西。
而这时,他抬起头,看向正房那边。
宋靖和崔夫人正站在阶下,其中崔夫人表情有些阴郁,但明显看得出来,十分的克制情绪。
在二人身旁,则是默默站着的宋沁和宋策。
那年十五不到,站如喽啰。
一想到那天手被打成猪圆掌,还被罚在院子里跪了半天的事情,宋沁眉头就狠狠皱了起来,瞪着那个始作俑者,十分不爽。
自己好心替他传话,他竟然敢唬我!
宋时安走了过去,对着宋靖行了一礼。因为崔夫人就在身旁,到底有没有对她同等尊重,就十分的微妙了。
宋靖走了下来,向前几步,到了宋时安身旁后,问道:“守朔风,非常法绝无可能。你,应该想了一条极端的路,对吧?”
“父亲英明。”
宋时安点首,当即承认。
“什么法子我就不问了。”
宋靖隐约猜到,但他并无惧色,看着这个坚持的孩子,他肃然道:“放手去做吧。”
数百年的宋氏,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就倒了。
“谢父亲。”
宋时安双手握拳,语气陈恳有力。
他其实有些没有想到,这位父亲比想象中的要‘爱’他。
因为宋氏完全可以无动于衷,将损失最小化。
而有这句实在的承诺后,他为家族谋富贵的决心,也能坚定一些了。
“时安,这些是你的衣服行李,还有一些药膏纱布…虽然肯定不会用上。”
接过江氏给的包袱后,宋时安浅笑着捧着江氏的脸颊,相当温和的笑了笑:“娘,那我走了。”
“这么急吗?”江氏舍不得的挽留,“吃个饭再说啊。”
“我提早去,可以和将士们打好关系。”宋时安道。
“也好,多跟那些将士护卫走近。”江氏认真叮嘱道,“包袱里还有为娘全部的积蓄…都分发给他们。”
她说完后,宋靖又看着他,突然提醒道:“朱校尉,你可完全信任。”
这是何意?
宋时安没太明白,怎么突然蹦出这样一句。
但看着宋靖那有些微妙嫌弃他‘迟钝’的表情,他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