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湘勇造成的打击不亚于在靖港附近的湘江水域直接毙俘三千余湘勇。
罗大纲所需的南征部队不多,五艘明轮船的运力,即使南征补给全赖自行解决,也能够满足南征部队短期征伐所需的补给。
“我给你调拨一个六团的水师营,两个团的陆师,南征湘潭、衡阳,务必速战速决。”彭刚凝思片刻,命罗大纲统带两个团又一个水师营的兵力南征湘潭、衡阳。
当初顺湘江北上,罗大纲作为北殿的开路先锋,攻打过衡阳城、湘潭县城,这两座城池的情况罗大纲也了解。
由罗大纲统兵南征,正合适。
南征湘潭、衡阳的部队组织集结毕。
水陆洲以西的湘江江面上,五艘火轮船,百余艘快蟹船、以及众多轻便的舢板船,如同离弦的箭矢,直扑湘潭!
陆路上,一支两营一千五百人的精锐步卒,由三团长谢斌亲自率领,沿着西岸小道,轻装前行,如猎豹般沿江疾驰,伴随船队行军,他们的目标同样是湘潭!
北殿南征湘潭的部队水陆并进,快如闪电,直趋湘潭。
湘潭城内的绿营兵和湘勇留守部队,还沉浸在靖港惨败带来的恐慌和长沙被围的焦虑中,根本未曾料到短毛军会绕过长沙,如此迅猛地将矛头指向名不见经传的湘潭。
“敌袭!短毛来了!”
当湘潭县城城头湘勇哨兵发现江面上突兀出现的短毛水师的船队,惊慌失措地敲响警锣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湘江上的五艘火轮船率先开火炮击湘潭县城。
留守的三百湘勇和绿营兵几乎一触即溃,见短毛军人多势众,未作抵抗便四散奔逃,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湘潭县城,在近四千南征的北殿将士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势下,不到一个时辰,便宣告易主。
控制湘潭县城后,罗大纲没有丝毫地停歇,马不停蹄,直接扑向位于湘江畔、即此行的核心目标——湘勇设在湘潭的造船厂!
人去厂空的造船厂内一片狼藉,只剩下五六艘尚未完工的长龙船、快蟹船船体孤零零地架在船坞上,还有许多堆积如山的优质木材、帆布、桐油、铁钉等造船物资。
“能带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焚毁,一根木头片子也不给湘勇留下!”罗大纲厉声下令。
“搜寻造船厂的工匠,好生劝说他们到武昌去,就说咱们会给他们安家,找活干。”
收到罗大纲指令的北殿将士立时四处搜寻,能带走的造船厂物资打包装船带走。
实在带不走的,拆不走的,泼洒桐油点火焚毁。
顷刻间,造船厂便燃起了冲天大火,烈焰腾空,浓烟滚滚,那些耗费了曾国藩、罗泽南、彭玉麟等人大量心血和银钱的半成品战船、船坞、码头,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至于停泊在船厂附近码头、战前湘勇来不及转移走的四十余艘征用来的老旧民用船只。
能正常航行以及简单修补后就能开走的船便直接编入队中,一些过于老旧或损坏严重,短期之内无法修复的,则付之一炬。
南征的北殿将士来如疾风,去如闪电。
在彻底摧毁目标、缴获了大量可用船只后,罗大纲毫不恋战,命两营部队带着劝说而来造船厂工匠及其眷属,战利品,迅速登船,顺湘江浩浩荡荡地北返岳麓山大营。
罗大纲拿下湘潭,一把火烧了湘勇水师的命根子湘潭造船厂没有在湘潭停留很久,很快便马不停蹄,剑锋再次南指。
这一次,罗大纲的目标更加致命,乃是湘勇赖以生存的根基,钱粮囤积的大本营衡阳。
短毛军兵锋之锐,已让湘南清军闻风丧胆。
衡阳城内,获悉短毛已经拿下了湘潭,正乘船朝着衡阳而来,留守的官员和大部分绿营兵、湘勇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罗大纲的部队还没抵达衡阳,便已纷纷弃城而逃。
然而,就在这一片溃散投降的逆流中,却有一支队伍如同激流中的礁石,毅然选择了坚守衡阳。
此人便是曾国藩的亲信、血气方刚的湘乡县书生蒋益澧,以及其麾下一营四百余名从湘乡老家带出来的子弟兵。
这些湘乡县湘勇,与曾国藩、罗泽南、蒋益澧是同县同乡,利益相连,情感深厚,是湘勇中最为死忠的一群人。
正因如此,曾国藩才让蒋益澧带着这群湘乡县出身的湘勇留守衡阳大本营,以保衡阳城无虞。
曾国藩有想过自己会出师不捷,但没有想过彭刚居然会直接发兵攻打距离长沙有四百多里水程的衡阳城。
曾国藩对衡阳城的兵力部署是针对湘南反清会党武装而制定的,防备湘南反清会党武装攻打衡阳城绰绰有余。
可面对北殿强兵悍将的攻打衡阳城,衡阳城的守军则显得力不从心。
蒋益澧登上衡阳城头,望着城外隐约可见的短毛军先锋烟尘,又回头看了看身后三百多同他站在衡阳城头的湘乡县团练,语气决绝地嘶吼道:“湘乡的弟兄们!衡阳乃我湘勇根本,曾大人心血所在!今日我等就是死,也绝不能让短毛踏进衡阳城一步!要让天下人知道,我湘勇,有不怕死的好汉!”
“誓与衡阳共存亡!”
四百余湘乡勇振臂响应,他们迅速封闭城门,搬运守城器械,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没多久,罗大纲带引麾下讲师来到了他熟悉的衡阳城下,朝衡阳城城头喊话劝说衡阳城城墙上的湘勇放下武器献城投降。
并表示只要他们投降,就可以饶他们一命。
罗大纲的劝降被以蒋益澧为首的城中湘勇严词拒绝。
罗大纲抬眼瞥了瞥城头那些稀稀落落,坚守在衡阳城城楼附近的湘勇,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湘勇倒是有几个硬骨头!可惜,跟错了人,又不识时务。”
旋即,罗大纲将视线从衡阳城挪回,不再废话,下令攻城!
衡阳城有足足十五个城门,四百余团练莫要说守整个衡阳城的城墙,守十五个城门上的城楼都不够用。
占据绝对兵力优势的北殿将士很快攀上衡阳城城墙,杀入衡阳城内。
见北殿将士已经杀入衡阳城,蒋益澧身先士卒,负隅顽抗。
然而,大势已去,寡不敌众,蒋益澧身边的湘乡子弟不是倒在北殿将士的火铳之下,就是死在北殿的刀矛之下。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以蒋益澧为首的四百余湘勇的抵抗不过是徒劳的。
最终,连同蒋益澧在内的四百余湘乡县出身的湘勇,全军覆没,多数战死,少数投降。
蒋益澧本人力战不支,身披十数创,倒在了阅江门城楼。
衡阳城,这座湘勇苦心经营的大本营,终于落入罗大纲之手。
衡阳城城门洞开,时隔不到一年,罗大纲再次踏入衡阳城中,在俘虏的引路下直扑湘勇设在城内的粮台、银库和军械库。
打开库门,但见粮仓内的粮食堆积如山,银库内的银箱钱箱排列码放得十分整齐,至于军械库,库存的武器寥寥无几,只有少许连北殿暂编团的士兵都看不上的破铜烂铁。
这些都是曾国藩、罗泽南等人费尽心力,从湖南各地搜刮、筹集到的钱粮,用于支撑、扩充湘勇的家当。
经过粗略清点,湘勇在衡阳大本营内囤积有五万八千六百五十余担各色粮食,银钱全部折银算有五十二万八千四百三十五两白银。
“一粒米,一文钱都不留,全部装船运到岳麓山大营去!”罗大纲兴奋地搓着手,下达了粒米文钱不留的命令。
这些粮米,足够岳麓山、湘江西岸等应的北殿将士吃上一个季度有余!
北殿将士欢天喜地,如同蚂蚁搬家一般,开始将衡阳城内缴获的钱粮物资搬运上船,一船一船地通过湘江水道,源源不断地北运。
衡阳江面上,运输船队首尾相连,蔚为壮观。
衡阳失守的消息传到永州府西南江华县县城,正带领湘勇老营精锐与湘南天地会的普南王何贱苟激战的罗泽南,知悉衡阳失守的噩耗,如同被五雷轰顶。
“什么?!衡阳.丢了?!芗泉(蒋益澧)他们怎么样了?”
罗泽南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短毛居然直接打到衡阳来了?
“蒋营官连同驻守衡阳城的四百湘乡勇士,皆已殉国。”信使回道。
衡阳是湘勇的大本营,不仅湘勇的钱粮多数囤积于衡阳城。
留守衡阳城的蒋益澧及蒋益澧麾下的很多哨官都是他的学生,甚至连寻常的兵丁伙夫都是湘乡县人,听闻蒋益澧和三百子弟兵全部战死,罗泽南更是心痛如绞。
信使紧接着回报,攻占衡阳的罗大纲所部短毛兵力不是很多,似乎只是前锋,主力可能仍在北面。
这个消息让绝望中的罗泽南看到了一丝希望,或者说,是一根不得不抓住的救命稻草:“快!传令!全军立刻轻装疾行,回援衡阳!务必趁罗逆立足未稳,夺回衡阳!莫要让罗逆把衡阳城给搬空喽!”
湘勇老营立刻拔营,如同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向北狂奔。
可当罗泽南带着湘勇老营乘船终于赶回衡阳城下时,罗大纲等人早已搬空了衡阳城内的湘勇仓库,连官帑官仓也被罗大纲等人洗掠一空。
甚至还有两三千不堪官府湘勇欺压的衡阳衡阳民众,追随罗大纲北去,只给罗泽南留下一座空城。
“啊——!”
罗泽南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咆哮,猛地拔出腰刀,狠狠劈在身旁的树干上!感觉自己头顶的天都要塌下来了!
湘勇积攒了大半年的心血,无数粮饷、军械,还有蒋益澧和四百余忠勇的湘乡子弟兵,全部葬送于此!
而他罗泽南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带着丰厚的战利品扬长而去。
罗泽南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望着空荡荡的衡阳城和北去的湘江水,嗟叹连连。
早知北上会是如此结局,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让曾国藩北上,至少不会让曾国藩带六千余湘勇主力北上。
如果衡阳城有个四五千湘勇留守,罗大纲断不至于如此轻松迅速地拿下衡阳城。
经此靖港、湘潭、衡阳三役,湘勇可谓元气大伤,一夜回到湘乡勇时期。
而短毛的声势,则如日中天。
接下来他和曾国藩的湘勇,乃至整个湖南的清军,都将面临一个更为艰难的局面。
随着湘潭、衡阳的兵力陆续被收拢回岳麓山大营、湘江西岸大营,湖南的战事已经宣告结束。
除了派遣一个营到湘南打游击,袭扰湘勇后方,策应乃至收编湘南反清会党武装为己用之外,接下来的时间,彭刚已无继续对湖南主动用兵的希望。
而是将重心转向巩固在湖南已经取得的战果。
彭刚留下两万一千余兵力驻守岳麓山、湘江西岸大营,负责监视、牵制长沙城的清军之后,遂引余下的部队返回武昌。
湖南的战事结束了,可西征并未结束。
满清在湖北的军事力量远比湖南孱弱,荆州府府城江陵、宜昌府府城东湖皆临长江。
且江陵城城墙自从去年被罗大纲、林凤祥、李开芳等人破坏后,至今仍未彻底完成修缮,尤其是满城,更是被夷为平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处寻常的市集。
这次攻打江陵城,肯定是要比去年首次攻打江陵城要轻松。
荆州据长江而立,四通之地,控遏长江中游、威慑整个南方,为天下腰膂。
打下江陵城控制荆州府,西进宜昌府城东湖,可以直接以较少的兵力直接锁住四川清军的出川通道,屏护武汉三镇,不仅军事效益极大。
荆州地处江汉平原,地势低平,土壤肥沃,河网密布自古以来就是著名的鱼米之乡,且荆州产高级丝织物江陵缎,控制荆州,也有极大的经济效益。
抵达岳州府府城巴陵之时,彭刚遣陆勤、谢斌统带一团、三团并一个暂编团,合计九千余人,以陆勤为主帅,乘船西征荆州、宜昌,为此次西征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第340章 武昌不是广州
清廷已失武汉三镇,荆州残破。
湖北巡抚崇伦,湖北帮办团练罗绕典,湖北提督鲍起豹等湖北新一届军政帮子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重点经略襄阳。
襄阳已然成为了清廷湖北残地事实上的省垣所在。
至于荆州防务,无论是崇伦、罗绕典还是鲍起豹都不怎么上心。
倒不是说崇伦、罗绕典、鲍起豹都是蠢货,意识不到荆州的重要性,而是实在有心无力。
湖北最为精锐的郧阳镇绿营兵早在1849年(道光二十九年)便被调入广西助剿“粤西上帝会会匪”,并于去年随着岳州城南大营、新墙河大营告破全军覆没,连郧阳镇总兵周凤岐都在岳州丢了性命。
稍后的武昌、荆州满城两场战役,鄂东南、江汉平原的绿营八旗主力尽没,湖北绿营、八旗由此元气大伤。
尤其是湖北的八旗兵,更是全军覆没,一兵一卒都没留下。
背靠鄂西北郧阳府这个优质兵源地,在襄阳练勇办团,已经是崇伦、罗绕典、鲍起豹等人能够做出的最好选择。
江陵城仅有从隔壁宜昌镇卫昌营调来的一个绿营,连同荆州本地征募的一千六百余团练驻守,又无坚固的城墙凭恃。
陆勤、谢斌的九千西征部队还未杀入将领城下,驻守江陵城的荆州团练便溃散逃回乡里。
卫昌营的绿营兵表现要稍好一些,见短毛西征大军势大,江陵城残破难守,乘船西遁,一路退守至宜昌府府城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