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不希望京师发生动乱,早早就禁止难民入城。
“你也不小了,活了这么多年,可曾遇到过这种好事?”
马大没好气的问道。
关于安南都护府的传闻,在难民营中,他也听了不少。
每隔十天都会招一次人,想不听说都难。
如果只是招募壮劳力,没准他就信了,怎奈安南都护府最喜欢招募拖家带口的。
非亲非故的,人家凭什么花费钱粮,帮他养老婆孩子,更不用说发放土地。
“大哥,如果是上好的田地,肯定轮不到我们。
可若是荒地呢?
据说安南都护府地广人稀,有大量的土地闲置,需要有人过去开荒。
我盘算过了,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赌一把。
大不了荒地开垦出来后,又被地主老爷收走。
我们留下给他们当雇户,实在是不行,当长工也可以。
反正地总是需要有人种的,那边恰好又缺人,没道理把我们赶走。”
马三一脸无所谓的说道。
大虞朝在民间的信誉,早就败坏一空。
官老爷的宣传,大家根本不信。
不过他们这些难民,本身就一无所有,也不怕被官老爷惦记上。
移民,无非是换个地方,给老爷们干活。
说句不好听的,哪家豪门大户放话要收奴仆,外面一大堆的人抢着卖身。
钱不钱的无所谓,只要肯管饭就行。
大灾之年,人是不值钱的。
“你说的这些,还真有可能。
安南都护府,据说还在岭南之外。
那种穷山恶水之地,肯定没有多少人。
汉水侯那样的大人物,也没必要逗我们玩,估摸着是真缺人给他种地。
不过那种地方,种出来的粮食,能养活我们么?”
马大忧心忡忡的说道。
白送土地和粮食,他肯定不信。
可若是让他们过去开荒,可信度一下子就上来了。
只有种过地的,才知道开荒有多苦。
普通百姓养不起牲口,全部靠人力刀耕火种。
一年到头,都要在土地上忙活。
高强度的劳作,一连持续数年功夫,才能把生地养肥。
往往开荒进行到这一步,土地就和他们这些庄稼人,没有了关系。
类似的教训,历史上出现了无数次。
无数渴望土地的百姓,都被坑的血本无归。
口粮是人家提供的,土地产权他可以不在乎,但土地的产出却是至关重要。
粮食生产出来,先要喂饱了老爷,才轮得到他们这些雇户。
“大哥,你这就放心吧!
南方的土地,可比我们北方肥沃多了。
朝廷从南方调粮,其中就包括安南都护府,那边已经成了大虞新的粮仓。
据说安南都护府,除了夏天气候闷热外,没有其他毛病。
一年到头都见不到雪,还能省去买棉袄的钱。
估摸是看北方粮价高,那帮官老爷们想大赚一笔,才招人过去开荒。
……”
马三兴致勃勃的解释道。
没有领教过“闷热”的杀伤力,他对热带地区充满了向往。
北方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
底层百姓,想要买上一件旧棉袄,都需要掏空家底。
一到了冬天,北方大地上外面就很少能遇上人,大家都在家里窝冬。
御寒物资准备不充分,冻死人也是常有的事。
哪怕是京师,遇上极寒天气,冻死者也是成千上万。
光冬天没有雪,不用穿棉袄这一项优势,就让这些冻怕了的人趋之若鹜。
“既然你都打听清楚了,那就赌一把!”
看了一眼旁边的妻儿后,马大狠了狠心说道。
他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可日子都到了这份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朝廷迟迟不提安置之事,放任安南都护府过来招人,摆明是想让他们滚蛋。
没有强制执行,那是难民数量太多了。
送走了一批,很快又聚集了过来。
除非官府停止施粥,不然难民数量,就会越聚越多。
站在官府的立场上,把难民聚集起来,打包送到安南都护府,总好过分散在各地祸害地方强。
大方向确定了,身处洪流中的普通百姓,只有顺应的份儿。
主动报名的,无非是早些离开。
不去报名的,等到运力腾了出来,也会被强制送走。
同安南都护府无关,主要是皇城脚下,聚集大量难民有损朝廷的颜面。
皇朝中的老爷们,见不得百姓吃苦,所以他们必须离开。
……
文渊阁。
“城外的难民数量,终于不再增长了。
赈灾初见成效,看样子再过一些日子,顺天府就能从天灾中走出来。”
白季临缓缓说道。
作为顺天府的“本地人”,对朝廷目前的“赈灾”速度,他还是满意的。
灾民被纳入统一管理,没有给地方上造成太大的混乱。
搁以往的时候,遇上这种变故,少不了发生民变。
“顺天府是摆脱了危机,可其它地区,麻烦依旧不断。
北方各省这些年,被折腾的太过厉害,水灾只是一根导火索。
许多百姓都在生存线上下挣扎,大水引发了自耕农的破产潮。
眼下靠移民,暂时缓解了社会矛盾,但这只能解燃眉之急。
五天前。
入京告状的南洋藩国,被顺天府以:冒充番邦使者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名,判处了斩立决。”
高景风忧心忡忡的说道。
指鹿为马的事,在政治上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不过除了赵高那个蠢货外,其他人都是偷偷的干。
番邦使团的身份真伪,他们这些人最是清楚不过。
一众衙门不承认他们的身份,主要是不愿意得罪汉水侯。
如果是李牧出手,把这些人全部弄死,大家也不会多说什么。
一群丧家之犬,死了也就死了。
可现在情况发生变化,人是被朝廷杀的,还是以“冒充番邦使者诬告朝廷命官的罪名”。
同样是杀人,在政治上的性质,却是截然不同。
经过顺天府衙门的审判后斩首,那就意味着朝廷用了信誉背书。
事情直接被定了性,往后再讨论这个问题,使团就必须是冒充的。
倘若有人拿这个问题说事,那就在打脸大虞朝廷。
毕竟,人都被官府杀了,翻案就等于承认冤杀藩国使臣。
笑话闹到国际上,可不是好面子的士大夫们,能够接受的。
除了案件本身外,清流集团的异动,更令他们措手不及。
以往的时候,弹劾汉水侯最狠的就是清流党人,现在清流党人居然帮李牧扫尾善后。
原本敌对的两股政治力量,有了靠拢的迹象,可不是什么小事。
“高阁老多虑了,清流党人向汉水侯示好,那是他们病急乱投医。
两家终归不是一路人,不可能联合在一起的。”
威远侯笑呵呵的说道。
李牧威望太高,不利于他们掌控勋贵系,但这是勋贵的内部矛盾。
想要挑拨离间,让他们和李牧互撕,那是不可能的。
本来勋贵阵营就有分裂的迹象,当家人再去和最大的实权派发生冲突,队伍百分百会分崩离析。
没有了勋贵系,他们连坐在这里议事的资格都没有。
纵观整个华夏历史,能出将入相的,无一不是当世豪杰。
对比那些前辈,威远侯和镇东侯无疑属于水货。
不光“入相”是弱化版,“出将”同样充满了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