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月圆……虽然不是中秋,却也是十五……不知……”
说到这里,程小娘好似还有几分忐忑,便顿住了话语。
苏武心中岂能不是愧疚?点头在答:“嗯,正好,赏月正好,来,与我着衣。”
程小娘稍稍低头,心中暗喜,不知多久,真的不知多久,没有过这种时候了。
月华如水,在青石板的地面上流淌出一片浅滩……
苏武牵起程小娘的手,走向庭院之中……
一株老桂树早已落了香,却是星星点点在地,不曾扫去,疏影横斜,玉盘在地面细碎摇曳……
苏武微微抬手去,把那柔弱肩膀揽在怀中,抬头去望,却也说事:“荣国公家的女子,选了好几人,你有暇召来见见……”
“嗯,好!兄长是该成婚了……”
“吃杯酒吗?”苏武轻声在耳边去问。
程小娘稍稍去躲,躲的是耳边厮磨的微痒,柔弱一语:“愿吃几杯……”
苏武抬手在招……酒来得也快……
两人不对坐,并在一处坐,抬杯起来,就是耳语几句……
有人填词,不是苏武,是程小娘。
词曰:云鬟玉簟,璧月悬清练。双影桂庭香雾漫,细数流萤团扇。笑指河汉星稀,低语旧年醉时。风露中宵凉透,犹紧半臂怜伊。
没人唱……心中在念,明日来记。
怎能说词这个东西不好?
几盏去,面也红,正是娇艳欲滴之时,拦腰一抱,就入了屋去……
第415章 反燕复宋,我等义不容辞!
十一月十九,开封府试,祥符县处,士子齐聚无数,送考之人也是络绎不绝。
一切从快,两天考完,随后接着阅卷发榜,便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等待,再过个闰十一月,到得十二月初,天下举子就要齐聚汴京了。
开封之府试,算是从容不迫的,许多偏远之地,几乎早就连连接着在考,就是为了把时间空出来让举子们早早出门赶到汴京来……
许多地方的举子都已然选出来了,走在了入京的路上。
苏武今日穿了便服,只带了一个小厮,便是一个宦官,两个军汉,从通艮岳之门出了宫,再从艮岳而出,往开封府的考场去。
今日还有一人陪同,便是武松,他早早把车子停在了艮岳大门之外,苏武出来,便上了他的车。
武二也是兴致盎然,与苏武在问:“陛下,治国难不难?”
苏武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问武松一语:“那你觉得治军难不难?”
“治军有何难?军中万事好说,只管是服了众人,立了军规,便把令来行就是……”武松在答。
“倒是被你说得这么容易了……”苏武笑着,便是又道:“你觉得治军好似不难,那是因为你其实并不参与多少管理之事,都是旁人帮你把这些事做好了,也是军中人心在,事事同奋进……一旦回到日常里,没那么多战事,没那么多功劳可取,没那么多封赏可挣的时候,还要保持军队战斗力不衰弱,难如登天之事也!”
“哦……”武松在点头,却说:“其实我也想过,若是无战事,军中无所事事,这么多汉子聚在一处,不得耍弄,不得饮酒,日日也是无趣,说不得真要生出一些乱事来……”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苏武点头。
“如此想来,治军倒也是麻烦事……”武松答着。
“某是这么想的……你呢,聪慧得紧,也能识字,且你也擅长临阵作战,但是呢……往后之事,不全是临阵之事,京中的讲武学堂就要开起来了,你要不要到讲武学堂里去坐一坐?”
苏武是商量的语气,并不是命令。
“我去教临阵之法?”武松便问。
“要说教人临阵之法,你许还真教不了……”苏武笑着,这话是有道理的。
“啊?临阵之法,我还教不了?哥哥小觑我也!”武松在苏武面前,不比旁人,一会儿陛下,一会儿哥哥,一会儿我……
武松是习惯了,苏武也不会与他计较这些。
苏武在笑:“不是我小觑你,教人这件事啊,太厉害的人,就当不好教师,讲武学堂里,教的都是来日的军将,不是每个军将都有你这般万夫莫当之勇力,所以,你的经验,并不适合太多人,咱们这些年打仗,每战在前,这也不是为将帅之法,实乃人强我弱搏命之道,讲武学堂里,不能这么教人的……”
“那还能不教军将勇武敢死?”武松问。
“非也,勇武敢死自是要的,其中复杂得紧,此事先不谈,来日慢慢说,你其实自己来日定也能明白其中复杂之理,某是说,让你到讲武学堂里当当学生,如何?”
苏武问。
“读书进学嘛,我行……”武松点着头,却也问:“谁教我?”
“哈哈……我挑了许多人,有些你熟悉,有些你不熟悉,呼延灼,你是熟悉的……”苏武笑着。
“他啊……”
“他不错,他乃军将世家,诸般兵法皆有涉猎,临阵指挥,他也不差,勇武敢死自也不假,他做个主教习,合适的……取长补短之事也,他有长处,你学一学,自是无妨……”
“行……”武松从来不是一个难搞之人,相反,武松此人,本就有一个纯良之心。
在没经历过本该有的那些为兄报仇之事,也没经历过被妹子感情欺骗,被人算计之事,武松自就越发纯良。
“某要你去呢,其实也是为了做个榜样,你说你二郎都愿意去了,军中那些骄兵悍将的,来日命令到了,他自也不能再出什么怨言了……”
苏武此举,深意在此。
军队建设很重要,这便是刚才说的治军之难。
也是苏武麾下军汉,作战大多不必说,但整体素质,其实是很欠缺的,保持军队战斗力,自就先要从上至下来做。
这讲武学堂,该上还是要上,甚至岳飞,他至少还要在京中待好几个月,虽然他忙,但讲武学堂也该去。
总说治军,其实是一门专业管理学,当然是要学的……
闻焕章,必然也是京中讲武学堂的主要教习之一。
乃至许多人,虽然不会是教习身份,但也要备课,时不时要去做一些讲座之类,比如吴用,比如许贯忠……
甚至,苏武自己。
车驾慢慢到得考场之外,苏武也并不下车,与武松就在车内,透过车窗往外看……
送考的车驾无数,苏武这一辆,在其中也并不显眼。
进考的多是青年人,却也有不少白发者……
科举其实也是残酷的……
苏武看的是国家未来的希望,开封府试的题目,苏武亲自拟的,题目很简单,曰:何为盛世?
花里胡哨的题目有的是,有哲学深度的题目也有的是。
有时候,也要返璞归真,接下来的国家,方向不一样了,苏武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社会,会被人称之为盛世。
当然,也是看这些学子的思考。
往后,民生就是第一位了……
他要能安邦定国之才,帮着这个国家,不断往前去……
每个时代,对于人才的偏好是不同的,人才生不逢时,那也是任何时代常有之事。
武松其实是第一次看这种赶考的场景,也有话语:“陛下,我想起中军帐里那个辛文郁,他也是咱京东之人,这小子可真不错,你不是也喜欢他吗?他进考吗?”
“他不进考……”苏武答道。
“那可惜了……这小子,怎么也是个进士及第,他若不考,太可惜了……”武松答着。
苏武闻言,心中陡然也在想一个问题。
制度重要与否?
不只是辛文郁一个人,还有一批京东士子,如今都在军中听用,这些事按理说其实都是要考的……
也想起以往朝堂的一些人来,比如有一个叫做梁适的宰相,此辈,恩荫入仕,便是当到知州了,自己又去考了一个进士回来。
苏武一语:“来日,再教他去考就是。”
“那再好不过……”武松当真欣喜,显然他真喜欢辛文郁那小子。
一来这小子性子也开朗,也有一种大开大合的男性气息,平常话语之中,那也透露着一股子悍勇……
二来,很重要一点,老乡。
苏武陡然一语来:“要不这般,考不考进士,看他自己,先也让他到讲武学堂里读读书?”
“这般好,哥哥,这般着实好!哥哥之意,那是要这小子往后进枢密院啊!再好不过了!”武松连连点头。
不外乎还是人才梯队之事。
苏武还有这个先知先觉,那就要用,辛文郁,敢死之辈也!
辛文郁的婚事也早已定下,辛文郁来日生的那个儿子,辛弃疾,更也如此!
当然,时过境迁,来日辛弃疾许不一样,但这个家庭底色只要不变,苏武还是很大程度上相信辛弃疾来日必然成才。
当然,十几二十年后的事,只待再来考教。
甚至苏武一时也想,只要辛文郁这个儿子生了,长得半大的时候,让这小子入宫来,陪皇子读书习武,在苏武身边走动,苏武亲自也教一教。
就好比汉武帝养霍去病。
苏武也看了看武松,这小子怎么还听不到喜讯?怎么花小娘还没个身孕?
苏武陡然一语:“没事啊,少在枢密院里逛荡,也少在军中与军汉戏耍,多回家,知道吗?”
“啊?”武松是愣的。
“好不容易有几天安生日子,让你多在家中留一留……”
“这不是又要出征了吗?”武松也问。
“出征之前,你就留在家中,不要出门了……”苏武是真愿意操心,不是他有意,是下意识里就操了这个心,连武松生儿育女的事都要过问。
“这是为何啊?”武松这方面,着实不在他脑子里,自就没有会意到。
“让你如此,你就如此!”苏武也不多言了。
“行行行……”武松连连点头,却也撇嘴。
“走吧,回……”苏武放下车帘,心中也安心不少,只要士子们考他大燕的举人进士,一切也就无妨……
却是苏武心中,在谋划一个大案。
一直以来,苏武下意识里都以为案件这种事,是事情发生了,才做出的应对。
如今却也莫名知晓,这事,也是可以提前先谋的。
谋什么大案?
想来想去,先从一个地方入手,户部,关乎天下民生之计,得把这朝廷的户部先捋一遍……
要户部发大案,就得从钱粮入手,这户部,在宋朝也有独特之处,他既是尚书省下的六部之一,也归属于三司衙门管辖,三司衙门,就是盐铁、度支、户部这三司。
盐铁是税收的重中之重,这不用说,度支就是财政,户部管得极多,天下人丁、田亩、赋税……
宋朝的三司,就是把来钱的地方,与用钱的地方,都放在一个衙门下统筹,所以有了三司这个真正的衙门。
近来,是朝廷更易之节点,有旧朝之账目来去,有新朝之账目来去,特别是苏武,今年都是大笔大笔的钱粮调入三司,把这个朝廷撑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