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天子赵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操作,他就是想着简单问问,你们帮我还是帮他,你们要是帮他,到底是有什么好处?朕也可以给……
然后就成了这个局面了。
懵圈的秦桧,连忙躬身大礼:“臣忠心可昭日……”
不等秦桧话语说完,天子直接高声打断:“那燕王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
这句话是赵佶一定要问的,叫秦桧来之前,就等着问这句话了。
秦桧连忙矢口否认:“燕王万万不曾许臣什么好处啊……”
“那朕许你个好处如何?”天子此时,当真自信非常。
秦桧已然满头大汗了,只管躬身:“臣为陛下奔走,乃本份也,万万不敢要什么好处。”
天子便是来说:“而今呐,事不必言,你们去把东华门外的人都清走,从今往后,朕自也知道你二人之忠心,只待来日,程卿进个国公,秦中丞进个三司使或是尚书右丞,都是好说……”
天子言语之间,浑身上下,皆是一副得意模样。
也是这个道理,天子天子,天下之主,朝堂上下,哪里还有天子盘不顺的事情?
程万里是个什么人物?
秦桧又是个什么人物?
在都城之内,真有人能与天子权柄打擂台?
只看天子稍稍发力,诸事自解。
若是今日这点事的盘不顺,来日苏武当真入京为官,那更盘不顺了,那这天子还不得是个摆设?
一时间,秦桧也是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看得程万里起身来:“陛下,臣这就去写就《上国论》之文,往东华门去张贴,亲自去劝诫那些太学生散去!”
这一番话,直听得秦桧心气一松,躬身一礼:“臣立马就去呵退诸多学子!”
说完话语,秦桧心中就叹,事败也,燕王事败也!
这事啊……这天下,终究是天子的天下,那些手段,在台面下可为之,一旦上了台面,天子权柄,何以能轻易撼动?
来日燕王,只怕也真要失势……
只念天子仁义,不牵连旁人,来日,自当竭尽全力,为天子奔走!
便是秦桧又看了看程万里,为何啊?何以就这么丢盔弃甲了?但凡程万里顶着来,顶着与天子干,秦桧也少几分惧怕……
程万里丢盔弃甲了,那秦桧的官职,自就是天子一句话就没了。
程万里但凡顶得住,秦桧的官职也就轻易丢不了……
天子已然大胜,自如那得胜的将军一般模样,大手一挥:“自去!”
二人抹着额头上的汗水立马就去。
一旁王黼已然也是喜出望外,急忙上前拱手:“陛下好手段,陛下高明,几言几语便瓦解了那苏武在京中之党徒,如陛下这般谋事谋人,古往今来之天子,比起来,那都差了一筹去!”
天子赵佶已然站起,捋着胡须,笑出:“哈哈……君臣之道,自古如此!这朝堂要捋一捋了,如捋胡须一般,捋顺了,天下自安!”
王黼只管点头:“陛下高瞻远瞩,高屋建瓴!”
天子却又一语来:“嗯……下旨,制曰,念武松救驾有功,守护有劳,擢升武松为京东两路兵马都总管,进三品怀化大将军!命其速速归去,不得有误。”
王黼问来一语:“陛下,何以不将他调任到旁处去?自是离京东越远越好,最好到南方去……”
天子还真答:“此人与那燕王情义甚笃,深受信任,近来朕也多有试探,此人少读书,粗通文墨,诗词文章书画之类一概不懂,草莽之辈,不通大道,市井习气颇多,草莽江湖好勇斗狠之辈,不足为用,便让苏武重用去再好不过……”
王黼闻言就笑:“那陛下封的这个官职,着实就妙了!那京东之地,苏武心腹亲信无数,与其让别人来,不如就用这个武松,既是个不堪用的人,也占住了这个职位……”
天子捋着胡须,轻轻在笑,心情着实是好,一语去:“走,今日随朕游一游艮岳……”
“陛下请!”王黼已然躬身。
东华门外,秦桧先去,自也真就把太学生们劝回去了,话语也简单,一个小小谎言就解决了,只管与众多太学生说,天子正召集群臣再议此事,上书已然起效,不必再多叨扰……
秦桧来亲口而言,众人岂能不信?
秦桧再将众人来夸几语,众人自是以为自己又做成了一件为国为民之大事,高高兴兴回家去。
只管是没有他们这些太学生,这个大宋朝得散,得亡。
却是秦桧也还有头疼之事,如今这舆论已经造出去了,士林文坛,贩夫走卒,乃至那勾栏瓦舍……
哪个都在说要灭女真雪耻辱……
且这舆论,只会越来越多,何也?谁人不喜欢爽快,天下哪里有那么圣母?谁人不喜欢汉唐之强?哪里有人喜欢五胡之苦?
这事,若是这么发展下去,只待那燕王抗旨之事传回来之后,又待如何?
秦桧绞尽脑汁,都难以想象将来那是个什么场面……这件事到底又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北地,临潢府外,大军对峙已然有二十多天了,自从上次一战之后,苏武不主动战,女真更是守着营寨不出。
却是大宋天子退兵的圣旨,到了……
女真人就在等这个圣旨,苏武其实也在等!
天子在朝堂里操作一番,简简单单……
苏武自也要在军中操作一番……
(兄弟们,今日五千三,么么哒……我会越更越多的……)
第358章 大王三思!
“诏曰:朕受天命,承太祖太宗皇帝洪基,统御万方。近日女真肆逞凶暴,趁乱而起,滋扰疆域,入寇劫盗。朕今钦命燕王率六师前往征讨,以彰显天威,荡除有罪。今尔将士,代天罚罪,奋勇杀敌,讨伐不臣,蛮夷胡虏,流血漂橹,其罪当诛,乞伏存命,朕以天命,牧守四方,以好生之德,留存苟活,以圣贤为教,以王化归之,尔将士恪尽全功,天命归师,封赐再继,钦此……”
临潢府城池之外,宋军中军,大帐之内,躬身一片,宣旨已毕,众人慢慢抬头来……
互相对视……
多是一头雾水,着实不解,自也众人慢慢又皆去看那已然回到中间主座的燕王殿下……
燕王殿下也紧皱眉头……
传达旨意的是枢密院副都承旨宣赞,这种苦差,那些文官多不愿跑,也跑不动,更怕出塞犯险,还得是宣赞这种打过仗的军将来。
读完之后,宣赞也感觉到大帐之内气氛有些不对,微微低头,不好多语。
大帐沉默的气氛之中,第一个开口的人竟是刘正彦,他正在问:“大王,倒也不知这女真使节是什么时候到了东京去……”
这个疑惑,在许多人心中都有,怎么这事,连就在临潢府的诸多军将都不知?显然,燕王殿下也是不知。
其实不然,苏武已然知晓了,太原王禀送来的消息早就到了,苏武不曾与旁人多言而已。
却听刘正彦再问:“大王,若是如此退军,岂不大好局势,皆拱手让人?”
刘正彦开了话头,鲁达刚才还在思索,显然思索慢了一些,此时立马也言:“是啊,咱们一走,与大王会盟的草原诸部当如何是好?”
这话一来,最着急的莫过于室韦大王莫尔根,他已然下了座位连忙走上前来:“大王,可万万不能退兵啊!大王若是退兵了,我等室韦,岂不末日就至?还有许多从草原山林里奔来的契丹人,他们又当如何是好?”
今日圣旨来,苏武等候多时,更是故意把所有人都提前聚集过来,诸般军将自不必说,连草原诸部可汗也在当场。
室韦大王说完,自也是无数人起身来接着要说,这可急死个人,一道圣旨,不知是多少人的生死存亡!
苏武皱眉不止,也看面前已然都要起身说话了,他稍稍抬手慢慢来挥:“且莫着急聒噪,有话一个个的慢慢来说,容我多多思索一二。”
苏武说着这话,视线也在左右看人,视线扫去,还在岳飞身上多停留了一二秒。
视线扫完,苏武微微叹息……
既然燕王殿下如此言语,那自一个个来说吧,且看坐在头前的先说……
刘可世言语来了:“最好……最好啊……当有个两全之策才是,如今以大王之权柄,不比昔日了,一旦抗旨,那当是朝野震动,天下哗然,君臣之间定生嫌隙,若是如此,大王危矣,所以不可胡来,还是两全之策更妥,既不抗旨,也不能让女真坐大。”
有那中年老将姚平仲一语来:“你倒是说得容易,哪里有这两全之策,要么不打,要么就打,打就抗旨,不打自就是放虎归山!我大宋也尽失草原人心,来日若是女真再乱,我等再来,还有谁信?”
林冲一语,简短非常:“女真来日必乱!蛮夷向来如此,党项昔日,更是如此!”
花荣也道:“是啊,大王,来日女真必乱!”
吴玠也来开口:“大王,此番且不说灭亡女真,若是不能克下临潢府城池用以驻军之用,不得半年,女真定可横扫草原诸部,那到时候,可当真是匈奴突厥之祸也!”
苏武眼神自是随着众人话语来去,此时多看了吴玠两眼,吴玠年岁还并不大,却是看问题看透彻……
吴玠看燕王在看自己,更多说一语:“便是克下临潢府,也还不保险,来日女真必有大军来强攻,到时候肯定准备极多,此处驻军,也有失守的可能,所以,哪怕克下临潢府,也当有强军强将在此,亦如汉之耿恭,有死守年月之必死决心,末将不才,愿先克临潢府,再守临潢府!”
苏武心中欣慰非常,吴玠,其实头前一心关注在岳飞身上,其实吴玠与岳飞,多少也是一类人,还有眼前许多人……
苏武面色,却还是一脸为难,眉头不散。
视线继续,自有阻卜大王话语更来,那是涕泪就下,哭腔也来:“大王啊,若是要走,请把我阻卜一部全部带走吧……我等留在草原,怕是全族尽灭啊!”
带着阻卜全部,那是不太可能的事,但阻卜大王是真到这个地步了。
心中也想,早知如此,昔日何不如那忽尔扎胡思一样,投女真去算了,悔之晚矣。
可惜,他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苏武视线左右来扫,还是扫到了岳飞身上停留了瞬间,岳飞皱眉无言。
苏武终于开口了:“诸位稍止,我自真思前想后了一番,退兵还是要退的,天命不可违,如今我有燕王之尊,手握大军,经略道路州府,若是抗旨,便如刘总管之言,定是天下人以为我苏武乃反贼是也,必然是人人自危,天子惊惧,天下大乱!实不可为,唯有奉旨班师,才可避免如此局面!”
众人闻言,岂能不惊?
就看室韦大王脚步连连近前,已然就走到了苏武当面一步之近,苏武左右护卫自是往前去挡,甚至手握刀柄。
就看阻卜大王铁剌里此时,已然双膝就跪:“还请大王带着我阻卜全族,一道南归!”
说起来,苏武一走,第一个倒霉的自是黑车子室韦,第二个也就轮到阻卜大王了。
就听室韦大王激动开口:“大王,我实在不解而今之局何以至此,既是如此,何必当初?我等自与女真磕头乞求,也还能活着,大王如此背信弃义,大宋如此背信弃义,天下人如何看?大王可知,此去,从此之后,大王,就是草原诸部之死敌!”
“大胆!放肆!”护在苏武身前半步的范云已然就要拔刀。
苏武略微抬手挥了挥:“退后去吧,不必如此!此也是实言,背信弃义,出卖盟友,岂能不是不死不休?人之常情罢了啊……唉……如之奈何,退兵之事,乃天子之意,若是不从,只怕天子惊惧,立马召天下之兵戒备我等,不可为也!这般吧,临走之前,我与女真酋首见一面去,看能不能有个约法三章,便叫女真立言,不犯草原诸部。”
众人闻言,皆是面色有疑……
吴用幽幽一语:“大王啊……大王……女真昔日就是背信弃义之徒,所以才有东京之围,而今,再来约法三章,岂不……唉……”
众人自也点头,就算没有什么昔日,蛮夷之语,自古而下,几回守约?
不说蛮夷,就说中原,就说人,人心人性,都是一样,只有强弱,只有利弊……
苏武已然站起了,好似有些生气发怒,但并不发出,便是自己与自己发怒生气,脚步来回几番,左右看去,问了一语:“教我如何是好?尔等皆不是贩夫走卒之辈,岂能不知此番局面利弊?我若不归,带着你们留在此处鏖战,只怕来日,尔等连关防都进不去了,都成逆贼!”
这话去,把众人说得也是目瞪口呆。
刚才众人自是想少了,此时再想……
苏武还有话语:“不说来日回去,只问尔等口粮何处来的?从兴庆到大同,若是口粮一断,草原诸部,能养几日?或是能养一辈子吗?”
众人此时,自是个个惊惧……是啊,头前还没想到这一遭呢……
还有苏武之言:“尔等休要聒噪,我意已决,退兵!”
就看那本是跪着的铁剌里,忽然浑身无力瘫软成坐,腰背佝偻,口中嘟囔:“毁了毁了……”
室韦大王已然就是破口大骂:“也想昔日契丹,肉食者鄙,今日一见中原,竟也是这般,女真当兴,女真当兴!”
室韦大王这个契丹女婿,便是诸多可汗里唯一能说汉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