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抓住了少年的手。
那晚,她从东屋“走出来”时,走阴状态下的李追远正好走到露台上,第一眼就看到了她。
她以为是少年对她发出玩约。
李追远:“所以,你那时不知道我那会儿其实非常弱?”
阿璃摇了摇头。
她那会儿都没有强与弱的概念。
李追远:“其实,我还挺感谢那只黑猫的。”
没它的出现与促进,自己怕是还得坐在二楼露台上,翻书的间隙看女孩,看上很久很久。
这边的懈怠,落在坡上女人眼里,是一种巨大的惊恐。
她的殉葬女煞,此时全部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开始恍惚,自己今晚主动过来招惹的,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李追远目光看向前方。
阿璃也将视线落回,重新握拳,再微微发力。
“砰!砰!砰……”
困锁住七个红衣女煞的锁链,全部断开。
李追远:“她们生前是自愿殉葬的,你解开她们自由,她们也不会向生前主人复仇。”
阿璃抬起另一只手,准备重新操控她们。
李追远伸手,将女孩的双手压了下来。
“没必要这么麻烦,让自己那么累。”
少年口袋里,三套金属牌飞出,于空中向下飘散,最后落在了坟岗中。
“官将首~”
“恶鬼~”
“只杀不渡!”
增损二将亦是恶鬼出身,但祂们早已走出自己的刚猛,如三记重锤,将这一块区域的鬼气砸了个稀碎。
坡上的女人身体开始颤抖。
而当增损二将集体抬头看向她时,她更是立刻转身准备逃跑。
李追远:“我们这次是两个人出来,但正常情况下,润生、谭文彬与阿友会站在我们面前,我们不用担心自身安全,在应对局面时,也该更从宏观角度出发,没必要追求亲力亲为,重点在于帮伙伴们创造出更好的解决问题条件。
比如,像这样……”
少年举起右手,恶蛟围绕其掌心盘旋,坟岗上的诸多残影们开始反方向摇摆,而且各个残影之间还出现了位置上的变化。
坡上的尸胎女人,以坟岗里的格局为自己营造出鬼气森森的主场环境,李追远则是将这些逝者残影当作棋子,让他们呈现出阵法效果。
“镇!”
正欲逃跑的女人,忽然觉得身前出现了一道无形屏障,她无法逃脱了。
阿璃点了点头。
她闭上眼,低下头,等再缓缓抬起时,李追远察觉到坟岗中的残影们,一个个都有种脱离自己掌控的趋势,他们原本浑浑噩噩的面庞上,目光正逐步聚焦。
阿璃无法像少年这般,将阵法与风水融合到那般层次,但她可以有自己的方式,取得殊途同归的效果。
李追远:“很好,就是这样,现在可以停止了。”
阿璃睁开了眼,坟岗上的残影,再度变得浑浑噩噩。
李追远:“真正走江时,只要有需求,身边任何条件都可以为我所用,不用顾忌什么,但眼下这种情况不至于。
你集体操控他们时,难免会留下些痕迹,这痕迹很可能会让他们中的一些,产生新的变化,未来会因我们而造成变数,走时我们就得做清理。
他们都是即将消散之魂,还是让他们自己慢慢安息吧。
当然,这种仁心之举,只在你确定可以完全掌控局面的前提下,并不是刻板教条。”
阿璃点头。
李追远看向下方的增损二将:
“只诛恶鬼,余者安息。”
“遵命!”
“遵命!”
增损二将手持兵器,冲杀上去。
先斩红衣女煞,再去料理最上头的尸胎。
下面,没什么好看的了,身为昔日官将首的排面人物,要是连这偏野角色都无法料理,那官将首不如趁早解散算了。
李追远牵起阿璃的手,走下天台,回到房间。
“睡吧,明天还得坐一天的车。”
二人各自躺到床上。
外头,鬼哭狼嚎、喊杀声不绝于耳。
阿璃似是找到了曾经熟悉的环境,很快入睡。
李追远屏蔽掉自己相关感知,也进入了睡眠。
天亮了。
今早的阳光,更为灿烂,推开窗涌进来的空气,也更加清新。
李追远伸手,拿回叠放在窗台上的三副金属扑克牌。
增损二将昨晚杀完鬼后,没敢敲门开窗,就默默堆在了这里。
洗漱后,李追远帮阿璃梳头。
昨晚洗完澡后,阿璃换上了柳家的绿色练功服,配合着发式,有种飘逸轻灵之感。
要是穿上秦家红色的练功服,就会是雍容内敛。
李追远:“阿璃,你说当初秦爷爷第一次见到柳奶奶时,柳奶奶是不是穿的就是这个衣服?”
阿璃摇了摇头。
李追远:“也是,柳奶奶年轻时肯定不会那么守规矩,穿家族里的练功服。”
刘昌平出现在窗口,手里提着包子豆浆油条:
“我买了早饭,吃一点吧?”
李追远:“谢谢。”
少年没拒绝,伸手接了过来。
刘昌平:“等中午和晚上,我去打饭带回车上吃,这样就不会有人吵到小妹妹了。”
李追远:“好。”
刘昌平:“那行,你们先吃,我在楼下车里等你们。”
吃过早饭,收拾好东西,背上包,走出房间。
经过过道时,可以看见刘昌平坐在楼下的出租车里,他嘴里叼着一根烟,正在点火,可手里的火机,却怎么点都点不着。
刘昌平甩动火机,以为是火机出问题了,殊不知,他的副驾驶位置上,正坐着一位鬼差。
李追远与阿璃下了楼,走过来时,刘昌平也下车迎接准备帮忙接包,顺手又打了一下觉得已经坏了的火机,谁知脱离鬼差范围后火机一下子窜起。
“哦嚯嚯……嘶嘶嘶!”
刘昌平将打火机丢了出去,不敢再要了。
鬼差从车上下来,跪伏在地上。
李追远:“上车吧。”
刘昌平:“好,咱们继续赶路。”
出租车驶出。
刘昌平:“越往内陆感觉越冷了啊。”
李追远:“有点。”
鬼差就坐旁边,刘昌平还是开着副驾驶位的窗户透气,等于那风就是先吹过鬼差再吹到他身上的,比空调制冷的效果都好。
李追远拿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刘昌平座椅后背上。
刘昌平:“太阳出来了,就不冷了。”
中午到了一个服务区,刘昌平下车去买盒饭。
李追远合起手中的书,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鬼差张嘴,嘴里发出晦涩的声音,只能看到他嘴唇不断翻动,却听不清楚具体在说什么。
李追远抬手,指向鬼差。
鬼差身躯一凝,声音也随之变得清晰:
“少君,小人名叫张礼。”
“还继续跟着我做什么?”
张礼从身上掏出一个卷轴,两个卷轴,三个卷轴……他掏出了一摞,都是明黄色的。
李追远指尖一拨,第一个卷轴里描述的,应该就是征召昨晚那位尸胎。
那接下来的卷轴里,则是从这里到丰都路途上的,一个个被征辟过来的阻拦者。
有两个所在地上午就已经开过了,应该是张礼没去宣读的缘故。
李追远:“谁给你的?”
张礼:“上官传达下来的。”
李追远:“你的差事就是跟着我,一路给我找麻烦?”
张礼:“小人知罪。”
李追远:“征辟启用的,都是些杂碎。”
与其说是让这些孤魂野鬼草头王来阻拦自己,倒不如说是把沿途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一股脑地都塞给自己解决掉。
既能恶心人,又能拖延自己前往丰都的速度,还兼顾对自己此行的目的试探。
李追远:“你就这么上了我的车,就不怕回阴司后,下场凄惨么?”
张礼:“小人的命,是少君的。”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能被派出来执行这个差事,本身就已经被上头当作牺牲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