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宴会厅。
原本被摆放在王座上的那套盔甲,忽然动了起来。
没有人穿戴,可它自己却起身、立挺。
可怕的气势,如汹涌的江河般向外倾泻,似是苏醒了不知传承多少岁月的肃穆庄严。
它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一步之下,盔甲离开了宴会厅。
又一步之下,盔甲人来到了电梯井底。
再一步之下,盔甲人来到了大阵中央。
漆黑的夜与狂啸的风,是它最好的保护色,哪怕韩树庭就站在盔甲身侧,也只是察觉到一阵寒意,却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帐篷内,坐在那里喝茶的翟老,打了个呵欠,喃喃道:
“这里真正的主人,从来都不是人。”
放下茶杯,翟老实在是撑不住了,脑袋抵靠在帐篷支撑架上,睡了过去。
台灯下,他的影子被越拉越长,直至脱离,没入了外面那茫茫黑暗中。
大阵外。
手持《无字书》的墓主人,不但停止了对大阵的轰击,还在那里不停地发出哀嚎。
它身上的黑雾,这次不仅是溢散,更像是化作一道道枷锁,对自己进行穿透与绞杀。
但它顾不得处理自己现在状况,而是直接转身,准备逃离这里。
因为它知道,很快,那个东西就会出来。
曾经,它往上数的历代前辈,是古葬之地的主宰,同时也是那套盔甲的主人;可传到自己这一代时,不知何故,它反而成了盔甲镇压的犯人,而且是这里……唯一的犯人!
它不想让盔甲抓到,更不能让盔甲规则判定自己越狱,当初的它尚有肉身都觉度日如年,如今它只剩下这魂体,若是被重新吸入盔甲,将被永久封存,不见天日!
然而,它刚准备离开,身前却出现了一堵漆黑的门,拦住了它的去路。
它:“酆都?”
……
川渝丰都县城,鬼街。
“轰!”“轰!”“轰!”
一道接着一道的雷霆,落在了鬼街上端的酆都大帝庙宇上,炸出了雷火,庙宇因此走水。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强行干预走江者走江,这是天道降下的因果反噬。
玄门中人视角里,这几乎是注定会被抹杀的湮灭,但对丰都大帝这种级别的存在而言,是可以斟酌取舍的代价。
县城里的居民们听到了动静,看见燃起的光火,在消防车还没到来前,就自发地组织起救火。
……
吉省集安,工地,大阵外。
它:“酆都……你竟然会来这里!”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那一堵鬼门后传出:
“放肆,汝竟敢算计,朕的关门弟子!”
第431章
“竟敢算计,我酆都阴司的少君!”
声如洪钟,似在这晚风呼啸中,掀起阵阵惊雷。
先是“弟子”再是“少君”,
这意味着,
大帝正式宣称介入这一浪。
远望,皆是高耸入云、重峦叠嶂;
近看,仍能分出一山更比一山高。
想达到目的,有时并不需要亲自涉水,湿了身。
能四两拨千斤,才是真的境界。
大帝的本体并未亲临,要不然这天道落下的因果反噬,也不会降在那五千里之遥的丰都鬼城。
来的,只是大帝的一道影子。
这道影子,只能挡住墓主人一时,却亦已足够。
墓主人裹挟着身后巨大散乱的黑色身形,向着面前的鬼门发动冲击。
大帝就站在那里。
眼睁睁地看着鬼门不断龟裂,无动于衷。
这时,那套盔甲,出现在了墓主人的身后。
墓主人察觉到了,它停下了动作。
这一刻,它已清晰了自己的结局。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结果面前,再无回避余地。
它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被人愚弄的傻子。
仿佛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专注地演着一场独角戏,台下那位唯一的观众,还一直很热情地在每个关键节点,都不忘给自己送上热烈的掌声。
其实,哪怕是到现在,它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失误在了哪里。
因为它无法意识到,这傻子,它早已当了很久很久。
残破的鬼门轰然倒塌,显露出后方夜幕下,如庙宇雕塑般的身形。
大帝的目光,落在了那套盔甲上。
自始至终,大帝都没有在墓主人身上,浪费一丝一毫的视线。
避开,并不意味着害怕,而是懒得麻烦。
一个对门对户家,喜欢上蹿下跳的稚童,哪怕闹出再大的动静,你也不好意思真的开口训斥。
更何况,论起顽劣,它可远远比不上自家那位善于关门的弟子。
盔甲对着墓主人抬起手。
墓主人身后的巨大黑影,似是根本就无法反抗,顷刻间就被吸扯而入。
包括连同墓主人自己,仰起头后,身形拉长,最终完全没入这盔甲之中。
可盔甲是穿上了,墓主人却无法再显现出来,它已没有资格再穿戴驾驭这套盔甲。
以前,它是自由的;后来,这座古葬成为它的牢笼;最后,它的牢房被局限在这套盔甲内。
头盔内部,毫无光度,也没有情绪。
不过,盔甲似乎也在与大帝“目光对视”。
大帝微微颔首,开口道:
“法旨:宣尔入酆都。”
盔甲人转过身,迈出一步,身形自原地消失。
大帝的影子,也随之消散。
原地,只余下一本《无字书》。
风吹书页,第一页的女人,伤痕累累,被折磨得几乎不成人形,似是刚经历过一段不堪回首的苦难岁月。
《无字书》不断被翻动着,一张张、一页页,这本书,开始自己被“吹走”。
《邪书》觉得,自己自由了,终于有机会得以脱离那位少年的掌握,去迎接属于自己的海阔天空。
过了一会儿,伴随着一阵“吧嗒吧嗒”声响。
《无字书》逆着风势,又重新“翻”了回来。
第一页牢房里的女人,蜷缩角落,抽泣忐忑。
她可以逃,但她曾经的本体《邪书》已经被少年给毁掉了,如今寄托于《无字书》中的她,没有足够把握能在逃离后,完全摆脱掉来自少年的感应与追踪。
她很清楚,一旦逃跑事件发生,等自己不幸被那位少年重新找到时,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哪怕是刚刚饱受欺压凌辱的她,一想到这里,还是会不寒而栗。
再者,她还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似乎不太愿意逃。
逃,又能逃去哪里呢。
再去寻一个可以被自己蛊惑寄托玩弄的家伙么?
以前,她无比热衷于此,现在,她只觉乏味无趣。
她想留在这里,等少年出来将自己捡起,被翻开第一页后,她要好好倾诉,自己前段时间从未放弃过反抗,更未主动投降,要不然她也不会一直被伪装成‘叶兑’关押在第二页。
她要向少年倾诉,自己前段时间过得到底有多不易,差点以为,少年就要折在这一浪,自己再也无法见到他了。
狂暴未歇的晚风里,夹杂起了些许苦情温柔。
若是从附近经过,好像能听到隐隐中传来的女人哭泣,饱含无尽委屈苦楚。
“呜嘤嘤哎……呜嘤嘤哟……呜嘤嘤奴这苦命的人儿哎哟喂~”
……
李追远手撑着地,从岩壁下方缓缓站起。
他的伤势不重,就是擦伤多了些,行动间,很疼。
相较于精神上的透支与折磨,来自肉体上的伤害似是更容易刺激到他的阈值。
润生躺在地上,来自阵法的反震伤害以及气门全开的副作用叠加,让他全身陷入麻痹。
不过,他还处于清醒中。
当李追远从他身边经过时,润生睁着眼,目光下移,至自己口袋。
李追远蹲下来,将手探过去,在那里,摸到了一罐健力宝。
来时安检严格,不仅有专门的安检人员,众人还得从大阵下属的一座小阵范围里经过,所以除了身上的衣服外,完全没有其它的私人物品。
这罐健力宝,是润生在井道里看见的,应该是施工的师傅们停工撤离时遗落下来的,润生就捡起来,放进兜里。
这儿的待遇极好,像饮料这种东西,每个营地都是管够供应。
“噗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