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追远忽然意识到,个人利益确实不能凌驾于集体之上,但现如今的状况是,自己的个人利益与集体利益高度趋于一致。
因此,自己这里,越是想要进行分割,反而越是南辕北辙。
《无字书》里的它,花费如此大代价,层层萝卜布局,就是为了以利导之,将自己吸引过来。
到最后,肯定是为了实现它的利益。
那自个儿现在,就该顺着这条线去寻找,不能因背负的责任与压力,强行让自己“高尚”。
就应该切入“自私自利”的视角,走谋求个人利益最大化的道路,而那条道路的尽头,就是墓主人的根本利益。
李追远右手握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人皮,自己要的是人皮。
墓主人则认为自己需要扒去人皮。
屠宰场附近肯定有皮革厂,扒人皮的地方肯定也是存人皮的地方。
它会在哪里,哪里又最适合做这种事。
牛羊被圈养,囚犯被看押,最适合扒皮的地方自然是……牢房!
答案,《无字书》里的它,早就给过自己。
叶兑的陈述里,他曾被魏正道抓着,一路当探路石,来到过这座宴会厅。
李追远走到王座前,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叶兑当时的陈述,去从磕磕绊绊的语句文字里,尝试还原叶兑的视角。
虽然现在《无字书》不在手里,但第一页牢笼墙壁上的文字,都记在少年脑海中。
再次反刍,李追远找到了答案。
果然,它早就安排好了。
李追远走下台阶,伸手,先指向叶兑对宴会厅环境的描述,这儿,是从这儿开始;
随即,是叶兑对音律的描述,没错,是这儿,虽然没有客人也没乐姬,但乐器被摆放在这里;
叶兑对王座的描述,是这个方向;
最后,是叶兑对魏正道被墓主人一刀劈死的描述,而那一刻,叶兑本人也被重新“踹”回牢房中。
李追远快步后退,站定,再原地转身朝后,少年的手,指向了这根巨大的圆柱。
这儿,是牢房的进出口。
像这样的柱子,在这座宴会厅里,有很多根。
赵毅走过来,伸手拍了拍这柱子:“这根柱子有问题?”
李追远点了点头。
赵毅仔细检查了一下,没发现问题。
出于对姓李的信任,赵毅再次围绕着这根柱子转了一圈,还是毫无所获。
“姓李的,要不,你自己来看看?”
“润生哥。”
“嗯。”
“对着这根柱子,砸拳。”
“好。”
润生站到柱子前,开始蓄力。
“砰!”
一拳轰出,柱子上出现了一道凹印。
这柱子,比想象中坚硬,也比想象中柔软。
这种特殊的性质,能极大分散掉润生的拳劲。
赵毅:“阿靖,你过来出爪,和润生交替。”
陈靖:“好!”
陈靖走上前,身上白色毛发长出,右手指甲延长。
润生每一拳轰完后,陈靖就跟上一爪。
本来,事情可以不用这么复杂,但问题是,现在没有称手的武器。
宴会厅里倒是有现成的盔甲与兵器,但那种普通质地的,拿来一用就断,还不如徒手。
至于王座上挂着的刀与摆着的盔甲,还未来得及收服,暂时用不了。
这应该是墓主人没有预料的情况,嗯,墓主人应该也没预料到,它此时居然不在自己家里。
伴随着柱子上的凹印越来越大,里头渐渐渗出了一种银色的浓稠液体。
赵毅:“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材质?”
李追远:“是一种金属。”
赵毅:“金属?”
李追远:“纯度很高。”
赵毅:“变色了。”
银色浓稠液体,流出落地后,就立刻发红发黑。
李追远:“自然界里无法正常存在。”
“有点意思,和我以前接触到的一些特殊材料,都有所不同。”赵毅指尖不断掐动,黑红色的硬块,重新开始变化,“它很敏感,嘶……”
赵毅将手松开,硬块落在了地上,赵毅掌心处,一块皮肤出现了龟裂。
像烧伤,又像冻伤。
赵毅:“很疼。”
要知道,赵毅身上的,可是蛟皮。
有着异于常人的坚韧,夸张点说,能称得上“水火不侵”,可依旧阻挡不住这个。
李追远:“如果把你整个人浸泡在这种物质中呢?”
赵毅:“难以想象,会疯,会自杀吧。”
李追远:“这下方的牢房里,应该就充斥着这种东西,是它液态下的水牢。”
赵毅:“那可真是魔鬼。”
李追远:“这次工程的目的,就是为了找寻它。”
赵毅:“原来如此。”
清点了一下这里的柱子数目,要是这儿的所有柱子都是以这种材质制成,就已经是一笔巨量了,但这很可能,只是冰山一角。
考虑到古代的运输条件与成本,除了那种大一统的王朝,可以为了修建一座大型建筑,不惜从四方征集材料外,绝大部分地方性“奇观”,都只能就地取材。
赵毅:“这下面,有这东西的矿脉吧。”
李追远:“嗯,就是奔着这矿脉来的。”
“哗啦啦!”
润生又一拳收回,而后陈靖一爪,将这柱子,彻底“抓破”了。
像是水一样,倾泻出来,里面是中空的,如是一座大井。
赵毅先前之所以没发现问题,是因为它采用的是最简单的方式隐藏,用厚厚的材料,将它封住。
没有机关,没有阵法,朴实无华。
赵毅:“下去?”
李追远回头,看向那把刀。
赵毅:“这个不急,我觉得正事要紧。”
不是赵毅在故作谦让、表现姿态,他晓得姓李的现在有某种急迫性,换位思考,他也会一样。
早一点达成目标,外头阻拦的人就能少承受一份压力,少死一些人。
李追远:“先帮你把这把刀封印住,取下来。”
赵毅:“咋了?”
李追远:“得走流程。”
赵毅:“我有点慌。”
李追远往回走,通过红线,针对那把刀的阵法图设计,已经传递给了谭文彬三人。
三人立刻着手布置。
也幸亏来时路上遇到了文心河与曹丽雯那两伙人,他们作为能够进出这里的江湖人士,是能携带自己器物的。
捡了他们的包,当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李追远擅长的瞬发阵法很多,但那多数都是用以即时战斗。
想要彻底封印这把刀,必须得有实体阵法布置做搭配,要不然就会变成先前那般的添油战术,彼此都奈何不得对方。
赵毅跟了过来,小声问道:“要不,你在这里封印这把刀,我带人先下去探探路?”
在这种地方,分兵是大忌。
但如果分出去的队伍是由赵毅带领……
李追远点了点头:“好。”
赵毅挥手,示意自己的人跟上自己。
只要价码足够高,就不用担心主观能动性。
用太爷的话就是:只要喂够上好的草料,优质的骡子会自己找磨去拉。
赵毅带着他的人,从柱子中间,钻了下去。
润生先布置好了自己那一部分,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套盔甲上。
李追远也在盯着那套盔甲看。
少年刚刚动用各种手段,想要探查这套盔甲的内部,但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丝毫反馈。
不是探查被吞噬了,而是探查进入后,如同进入了一片广袤的浩瀚。
就像是你想测试一份样品的成分,往里头滴入一滴药水观察其变化,这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可如果样品是用桶装的,用缸装的,甚至是用池塘乃至是湖泊装的呢?
这就是李追远探查这套盔甲时的真实感受,你哪怕把整瓶药水都倒进去,都会被瞬间稀释。
“润生哥,这套盔甲,我带不出去,或者说,就算能带出去,我也不敢让你穿。”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