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1316节

  罗工把手里烟头丢地上,鞋底踩了踩,扭头看向薛亮亮,发现他脸上丝毫没有犯错被发现的样子,反而显得很坦荡。

  木已成舟,这时候很多话都多说无益了。

  “唉……”

  “老师……”

  “领证了么?”

  “还没。”

  罗工目光立刻变得严厉。

  薛亮亮:“过两天就去领,肯定要领!”

  主要是假身份,还没做下来,等做下来后,就可以去民政局领证了。

  薛亮亮本人,对这个证,是很看重的。

  罗工听到这话,舒了口气。

  他最怕薛亮亮不领证,而是在这里玩什么金屋藏娇。

  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大部分时候不算什么严重问题,但它往往是其它问题出现前的滑坡征兆。

  而且,这条路,越往上走,就越要规避掉自己身上的问题,不存在问题大小之分。

  既然要领证,打算好好过日子,那这一问题就不存在了。

  缺憾就是,本来薛亮亮是得到很多老人的赏识与看好的,以他现在的起点和未来发展前景,要是有一个不错的老丈人,就能走得更顺也更稳。

  不过罗工本人并不在意这种缺憾,所谓的姻亲关系,只能扶一时不能扶一世,到了一定层次后,拼的就是个人硬实力,而且姻亲这种事,能成为助力的同时,未来也说不得反而会变为拖累。

  罗工:“就这一个?”

  薛亮亮:“嗯?”

  罗工:“就这一个?”

  薛亮亮:“嗯,就她了,我的妻子。”

  罗工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存折,递给了薛亮亮。

  “老师,我不能要,我有……”

  “给你你就拿着!”

  薛亮亮只得接了过来,但在他正要将这存折打开时,罗工出声制止:

  “别看,里面没多少钱,钱都在你师母那里,我待会儿再去跟她拿,这个是我掏出来应个景的。”

  薛亮亮笑了。

  不过,哪怕话说开了,但罗工也没有起身回去喝酒的意思,而是继续坐在这里。

  烟,又开始一根接着一根。

  薛亮亮耐心等待着,他知道老师还有话要说。

  终于,罗工再次开口道:“亮亮啊,你能确定吧……”

  “老师,您有话请直说。”

  “她肚子里的孩子,你确定是你的吧?”

  ……

  解开心结后,罗工喝得很开心。

  然后,他喝醉了。

  薛亮亮打算在家里安排个房间让罗工睡下。

  赵慧执意要将罗工带回酒店,说亮亮今天结婚,没道理睡他新房里。

  薛亮亮说自己家里人,睡新房里又怎么了?

  赵慧这才同意。

  李追远等人回去了。

  谭文彬与林书友开着皮卡回去,李追远没坐,而是选择和阿璃,躺在润生的三轮车里,在星光注视下,摇回家。

  到家时,天色已经不能用很晚来形容,得用很早。

  以往,少年不是没有带阿璃出门到深夜才回来的先例,但今儿个,相当于在外过夜了。

  将女孩送到东屋门口,看着女孩进去,少年才回屋。

  奶奶还在睡觉。

  进屋的阿璃,最先看见的,是摆放在奶奶桌案上的一件华丽尊贵的红色嫁衣。

  这件嫁衣是姚奶奶还是柳家绣娘时,一针一线亲自缝制。

  之前,周云云告诉谭文彬,她把自己做梦生了俩孩子的事对郑芳说了;谭文彬对她说,你在玩火。

  因为不出意外,郑芳就会开始催促生孩子,哪怕嘴上忍住了,心里也会开始煎熬。

  长辈有长辈的立场与视角,相似的立场视角会推动出相似的行为。

  孙女被带去参加人家婚礼,柳玉梅就将压箱底的嫁衣,摆了出来。

  比起其他长辈,柳奶奶更多了一层迫切。

  那就是从小玩到大的阿力与阿婷,蹉跎到现在,也没能玩出个结果。

  柳玉梅是真怕阿璃与小远再来这么一遭。

  阿璃仔细看着奶奶当年的嫁衣,伸手,在上面摸了摸。

  嫁衣,真的很好看。

  看了足够时间,也摸了足够时间,确认能让床上假寐的奶奶开心后,阿璃才收手。

  翌日中午。

  醒酒后的罗工带着赵慧来到了思源村。

  李三江对罗工的印象就两个,一个是有本事、手艺很好;另一个是官儿很大。

  记得有次罗工来家里,县里镇上的领导也都来作陪。

  李三江热情招呼着,陪同一起坐着聊天。

  昨晚一通宿醉后,罗工整个人都像是卸下了包袱,他开始享受这种没有工作的时光。

  赵慧笑他,说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闲下来几天后,肯定又会开始疯狂想念工作。

  有些人是在生活与责任压力下,不得不负重前行,不敢休息;

  但也有些人,他是真的习惯把自己当陀螺,自己会拿鞭子抽自己以维系这快速转动,并享受其中。

  罗工与薛亮亮,明显都属于后者。

  本来下午罗工就要走的,但李三江硬要给人留下来吃晚饭,最后只得吃过晚饭再离开。

  明早,罗工就要离开南通,和赵慧去自己女儿读研究生的城市。

  夜里,把阿璃送回东屋后,李追远翻开《无字书》。

  第一轮自己提出的两个问题,现在都做了解答。

  字都写在第一页牢房墙壁上,密密麻麻,得聚精会神地细看。

  第一页的女人,变得温婉许多,安静地被画在第一页的角落,一动不动,这是为了不做遮挡,也不影响阅读。

  第二页,那团人形黑雾消散,叶兑坐在椅子上,也是一动不动。

  他身上没有伤痕,但整个人流露出一种快要死了的被榨干感。

  以阴谋论视角来看,就是“它”,已经完成了对牢房里《邪书》的彻底压制与更自然的模仿。

  李追远翻回到第一页,认真看起墙壁上的字。

  最先出现的,是以“叶兑”视角,对疑似魏正道的阐述。

  女人把审讯得来的回答,全部原汁原味地写在了墙上,她不敢做任何总结与润色。

  所以,李追远在看时,需要一边看一边自己在心里组织逻辑,再将其形成一条连贯的故事脉络:

  因自己的推演失败,被骗入高句丽墓后,叶兑曾想尽一切办法逃脱。

  他选择过一个越狱者基本都会选择的一个方法,那就是挖地道。

  当然,这里的“挖地道”并不是单纯物理意义,而是通过对自己封印之地的禁制与阵法进行扭曲,达成让自己短期可以与其它封印之地进行互通的目的。

  也是靠着这种尝试,他认识了同在墓葬下被镇压着且还未消亡的另外三位。

  能在那种地方封印这么久,没死,就说明生前的不凡;没疯,更意味着精神层面的强大。

  然后,通过自己的尝试与交流,叶兑很快就认清了一个现实,那就是至多只能做到音讯上的传递,无法让“自我存在”实现脱离。

  另外三位更是劝他不要再白费力气了,该试的方法他们早就试过了,除非外部条件发生变化,否则他们根本就没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就在叶兑也打算就此放弃时,无意之间,他通过运转一本残篇的方法,发现自己居然成功了。

  他离开了自己的封印之地,来到了另一处地方,而且不是音讯,是真正的“自我”转移。

  这是别人的“牢房”,他进来了。

  这间牢房,比他那间要大上好多倍。

  而且,最夸张的是,这间牢房并非如水牢般。似那镜花水月,无时无刻不在掀起加速意识消亡的水波荡漾。

  它这里很安静,很舒服,一点都不潮湿,而且这里还有屋子、院子,屋子里竟还有家具。

  他们四个,每夜每夜都在承受折磨,可这里原先的囚犯,简直是把这儿当桃花源做隐居。

  不过,伴随着叶兑对这间牢房的观察进一步加深,他发现这里不是没有水波存在,而是所有水波都被封印到了边缘角落里,无法溢出。

  比如院中的那口井,那里就是这处区域所有水波的中心点。

  这简直让人匪夷所思,被镇磨在这里的邪祟,居然将这里的规则改变了,那这里的镇磨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并且,因为水波都被压制的缘故,使得这里所有有水面的地方,都像是一面面镜子,记录着过去曾发生在这里的一幕幕。

  叶兑在井口边,在小溪边,在水缸边,甚至是在屋内盛着水的碗里,看见了过去被记录下来的一个个画面。

  时间,对那时的叶兑而言,真的不值钱,而且,在这间牢房里,他不用遭受水波折磨与消耗。

  他没把这间牢房的存在告诉另外三个,只在四人每隔一段时间的固定传讯时,才回到自己牢房,传完讯后再回到这里。

  所以,他能够花费十年的时间,通过对这些极其零碎画面的观察,拼凑出这间牢房上一任囚犯的经历。

  起初,上一任“囚犯”只是待在这里,他没像自己刚进来时那样,在水波中痛苦哀嚎,他反而显得很享受。

  并且,他也没有去试图寻找出去的方法,似乎进来后,压根就没打算出去。

  这个人的眼睛,很特别。

  很深,深不见底,任何探查进入他的视线,都像是坠入那没有尽头的深渊,且边侧光滑,没有丁点可攀附的可能。

  他的面相,叶兑推算过,太难,花了很长时间没能推算出来,而推算的后果是,当他下一次为了传讯回到自己牢房时,牢房里的水波程度直接提升了三倍,差点让他没缓过劲来,直接被磨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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