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鸢则好奇地对林书友询问,不是说那赵毅与阿友你关系最好么,为什么他会雕刻周云云而不是陈琳?
林书友沉默。
陈曦鸢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说她疏忽了,出来探查消息的肯定是谭文彬,那肯定得刻周云云。
林书友点头。
陈曦鸢眼睛眨了眨。
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逻辑,纯感觉。
自小听多了床角,对这种事儿的敏感度,就跟老寒腿能预知天气一样。
那赵毅与谭文彬关系虽说不错,但也没到特别亲近的地步,没那一层深入的关系,去精细雕刻人家的对象,很容易造成冒犯。
可惜,眼下不是坐在李大爷家坝子上的时候,她晓得不适合继续细问。
等谭文彬归队后,李追远示意大家继续赶路,很快,出镇入谷。
山谷并不巍峨,甚至称得上有些“小巧”,但步入其中后,若是按照特定路径前行,很快就会发现周遭迷雾升起。
这种屏障的作用,是防普通人误入,但对稍微有点道行的人而言,相当于指路。
古往今来,很多志怪小说里,都频繁出现这样的一种情节。
就是哪个樵夫、猎户、书生,在山林里走着走着,要么忽然见到一座宅子,要么见到一座避世桃源,要么看见俩老仙人坐那儿下棋。
其实,很多这样的故事,并非杜撰,只不过是运气实在太好亦或者是本身灵感异于常人,真就穿过了迷瘴走入了这种江湖家族门派领地。
红尘俗世各种纷扰,剪不断理还乱,稍微上点档次的江湖势力,都会选择这种半避世的居住方式,以尽可能地隔断大部分因果。
像当初九江赵那般,特意在城市里建个新宅,才是不正常。
走出迷雾,前方出现了一座吊桥。
桥头两侧各有一尊石狮子,上刻纹路,似是开裂,可若细看就能瞧出相对称的严谨规律。
桥头上方,有一座石牌,中间写有“周氏府宅”,两侧雕刻飞鸟,展翅待飞,栩栩如生。
以周家的江湖地位,这种门头布置,称得上低调。
李追远走到一尊石狮子前,伸手,在狮腹摸了一下。
一缕微弱的红光自狮腹纹路上闪现,而后以极快的速度闪现向旁边那尊狮子,再快速瞬移至石牌,而后顺着吊桥一路向内。
李追远挥手,示意继续前进。
润生和林书友走最前面,陈曦鸢陪着李追远,谭文彬拖后。
李追远:“前面应该有一场考核,你隐藏一下自己的家族风格。”
陈曦鸢:“我不介意。”
李追远:“我介意。”
陈曦鸢:“哦,好。”
过了吊桥,前面出现了一块空地,空地后头有向上铺设的台阶,延伸至周家宅邸大门前。
空地地面不是泥土或岩石,像是铺了一层木地板。
有一老翁拄着拐杖,在一众年轻人簇拥下走了出来。
“诸位抱歉,我周家近日封门,不便迎客,今日怠慢,他日弥补。”
谭文彬上前一步,开口道:
“我等应九江赵兄之请,专赴此地,帮周家抵灾解难,怎么,连门都进不去了?”
老翁轻抚山羊须,挥手示意身后年轻人让开道路,又以拐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家应该是给赵毅开出了不错的条件,那么付出代价自然也就有要求,来帮忙的人,那就得先验验货,试试成色。
众人前行,脚踩到了身下木板。
下一刻,地板两侧凹陷出一个大窟窿,两只木质大手探出,朝着中间拍了过来。
润生与林书友一人一边散开,润生以黄河铲,挡下一只大手;林书友则以双锏,成功架住另一只。
脚下的地面开始不断浮动,木质如水,卸去上方所有人的重心。
润生身上流转出一缕缕黑气,保证自己的发力依旧充分。
考虑到润生的《秦氏观蛟法》容易被明眼人认出来,李追远就专门给润生哥做了一点伪装改进。
将单纯的气海变为煞气,只是形式上的变化,却足以颠覆大部分明眼人的认知,因为不会有人料到,秦家人,会给自己修出一身如死倒般的气息。
另一侧,林书友脚下不断跟着地面的韵律而变化,如履平地。
这只是简单考核,非分生死,能气定神闲的过得去,就足矣。
李追远三人继续往前走,前方地板凹陷,似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亦是一道阻拦。
陈曦鸢提前向前走了几步,一脚踩了下去。
下方当即传来连续的“咔嚓”声,随后地面平复,这是将考核项目,直接踩死于腹中。
老翁的眼睛抽了抽。
如果说润生与林书友的表现,算是对对方实力的一种认可,那么陈曦鸢的这一脚,才算是真的把老翁的内心给震慑到了。
此等角色,已不用再试,老翁面露欣喜,先以拐杖戳地,让一切复原,而后郑重行礼:
“感谢诸位前来救我周家于水火,大恩大德,我周家必不敢忘,请!”
接下来是一路畅通,走到周家大门前时,大门自动开启。
宅子里的空间很大,但因提前遣散了大量族人的缘故,显得很是冷清。
被引路至正厅,老远就看见赵毅与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夫人坐在那里喝茶。
老夫人头发花白,明显上了岁数,但皮肤白嫩如幼童,她叫周睿瑶,是周家如今的话事人。
二人下方两边,一侧坐着的是梁家姐妹、徐明和陈靖,另一侧坐着的都是年岁颇大的周家人,各个气度不凡。
老翁先行进屋,在周睿瑶身侧耳语了一番,周睿瑶笑着点点头,对赵毅道:
“赵公子请来的帮手,确实不凡。”
赵毅洒然一笑,道:“周老夫人是知道我赵毅在江湖上是个什么名声,能与我玩到一起且愿意给我面子前来帮忙的,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周睿瑶:“赵公子还是那么喜欢开玩笑。”
赵毅:“老夫人,我可先提醒你,我这些朋友,脾气都不太好,小心眼得紧。
他们是应我之邀而来,可你们周家却在外头设局考核,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舒服。”
“这个,就请赵公子放心。”
周睿瑶站起身,主动迎向走进来的李追远等人,开口道:
“先前门口失礼之处,老身在此代表周家向诸位赔罪,为表歉意,此番之请,一应供奉条件,翻倍。”
“咳咳……”坐在后头的赵毅干咳了一声以作提醒。
周睿瑶:“赵公子那份亦是翻倍。”
赵毅拱手道:“老夫人大气。”
谭文彬:“我说赵少爷,我们给你面子这才赴约而来,你所说的那南通捞尸李,又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人物,怎么我等在江湖上都从未听说过?”
赵毅:“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此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贪婪无度、嗜杀成性,喜斩草除根,不留余地。”
谭文彬:“听起来,倒有点意思,那周家,是怎么得罪他了?”
赵毅:“我与老夫人为此探讨了好几日,都未能找出原因,可人家,确实是已经下手了。”
周睿瑶:“诸位,请随老身来。”
周老夫人带着众人,来到了周家祠堂。
祠堂内,烛火明亮,牌匾众多,按理说,该是肃穆干净之所,但此时,周家所有牌位上,要么发霉、要么长出青苔,就没一个好的。
谭文彬:“这是,下咒了?”
周睿瑶点了点头:“数日之前,老身于熟睡时,心有恶感,惊醒后来至祠堂,就发现了这一情况。
诸位眼下所见,已是赵公子来了后,帮忙解咒改善后的场面了。
当时之情景,比现在更恶劣不知多少倍,祠堂清净地,竟满是蛇虫鼠蚁乱爬,各种毒物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或啃食香烛、或者纠缠牌位,一副家族残破分崩之相。”
说到这里,周睿瑶闭上眼,两行清泪流出:
“我周家素重门风,于这江湖更是不喜争斗,历代先祖更是醉心于机关术的钻研发扬,没想到竟要遭受此等之辱!
老身我,实在是愧对家门,愧对先祖啊……”
赵毅上前,轻轻搀扶住周睿瑶,安慰道:
“老夫人放心,有我在,周家的这场劫难,必然是能够化解的,我早就看不惯那南通捞尸李很久了,这次正好是个机会,我要让他有胆来、没命回。”
周睿瑶点了点头,泪眼再次扫视眼前这还未恢复原状的祠堂:
“此人凶性之深,真乃罕见,不是对我周家一人,而是对我周家全族、历代先人一同下咒,这是摆明要断我周家传承。
既然如此,我周家也是避无可避,只得豁出一切,全力应对了!
请赵公子放心,此番劫难,我周家但凡能挺过去,日后赵公子想重建九江赵,我周家必全力以赴支持,但有所需,无不应允!”
赵毅:“老夫人您实在是太客气了。”
周睿瑶擦去眼泪,看向李追远等人:“是老身怠慢了,还未询问诸位尊号?”
赵毅:“老夫人,能与我赵毅做狐朋狗友的,这尊号,不提也罢。”
周睿瑶:“这……”
赵毅:“他们呐,只想从我这里拿好处,却不想被我恶名所累。所以,人到了就行了,不是么?”
周睿瑶:“既然如此,那老身也保持尊重。诸位,老身已命人备下酒水,诸位远道而来,请先行享用休息。因老身提前遣散族人,故席面简陋单薄,还请诸位切莫怪罪。”
“老夫人放心,他们能理解的。”赵毅抬头,看向李追远等人,“大家伙就先好吃好喝歇着,虽不知那南通捞尸李何时到来,但我估摸着就在近期了,等他登门动手了,我自会呼喊诸位前来助阵。”
说完,赵毅就搀扶着周睿瑶走出了祠堂。
二人贴得很近,像是一对真祖孙。
那老翁再次出现,将李追远等人带去一座别院,里面已布置好丰盛的酒菜,下榻休息的房间也很宽敞干整。
老翁:“诸位若有其它所需,但说无妨,只要能满足,我周家必全力以赴。”
李追远:“先前来时路上,见一小院子,里头满是落叶,荒芜破旧,似是多年未有人打理,敢问何故?”
老翁:“那是我周家一罪人居住之所,瘫痪卧床多年,每日除一份水饭外,老夫人不准任何人接近。”
李追远:“罪人还能住单独的院子?”
老翁:“那罪人曾是家族嫡系,老夫人说,将他留在宅院而不打入地牢,就是要让他躺在床上,也能听到外面喧闹,让其承受冷暖落差,刮心切肺。”
李追远:“那他,也被转移走了么?”
老翁:“未曾,罪人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