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邪祟彻底化为灰烬,恰好将她刚刚砸下的那个坑,填满。
“呼……”
林书友舒了口气。
出手是出手了,但没有预想中的那种畅快,反而有种空虚。
伴随着邪祟被解决,笼罩在这儿的邪性压抑也顷刻消散,供桌旁的三人,身体快速碎裂,化作木屑堆积在了桌下。
“小远哥,我去把屋里收拾一下?”
即使没留下尸体,但屋里确实需要打扫,尤其是那位道长的遗物。
莫说东西都坏了,就算完好如初,也是懒得打包带回去继承遗志的品相。
可道长的道行虽然不高,却毕竟是死于斩妖除魔中,出于尊重,怎么着也得给其立个衣冠冢。
林书友跟着小远哥久了,也就摸清楚了小远哥的习惯。
只是这次,李追远没回答,而是转身,向着坝子边缘走去。
润生也跟着转身,快步走到小远的斜前方。
这家的坝子远没有太爷家的坝子面积大,而且出于成本考虑,只是铺了水泥却没搭建围绕坝子的围墙。
李追远站在了面朝南方的最边缘处,下方就是菜地,更前方则是一整片农田。
诚然,以他们现如今的实力,再去钓这些阿璃梦境里上不得台面的货色,轻松碾压是正常的。
但好歹是曾经被龙王门庭解决镇压的邪祟,再没恢复好且远不复往昔之凶悍,也不该死得这般干脆。
好歹,你得多扑腾几下,努力制造点波澜。
如若是其他实力足够的正道人士,怕是真就被这样给糊弄过去了。
可李追远从田野小道走过来的路上,就发现了她真正的藏身处。
她在少年这里,一直是单向透明的。
“这一浪”里,她远没修养好,实力本就不足,加之又没有江水帮她加戏,使得她的所有心思与手段,在少年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阿友。”
“在。”
“把那三头猪,放出来。”
“是。”
林书友走到猪圈前,金锏轻轻一砸,围栏上的铁丝断裂,三头猪跑了出来。
没去其它地方,径直猪突向李追远身前的田野。
“润生哥。”
“嗯。”
“记住这三头猪长时间停留的位置。”
“好。”
三头猪在田野里,不断用猪鼻子拱着泥土,拱一会儿后,就又去了下一处位置继续拱。
最后,三声凄厉的猪叫发出,三头猪全部倒在了地上,凄厉死去。
“润生哥,每个位置,都给它用力来一铲子。”
“明白。”
润生看了一眼林书友,跳下了坝子。
林书友则站到了先前润生位置,保护小远哥。
接下来,润生每一铲的刺入,都导致一整块农田的震颤,起初还算轻微,到后面,震动幅度就越来越大,一些区域还出现了小面积的凹陷。
“阿友。”
“嗯,小远哥?”
“如果这是江水的正常一浪,你觉得该怎么编排?”
“编排?”
“让过程更曲折些,经历更复杂些,像《走江行为规范》里记载的那样。”
“我编排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让我们得知的线索如此准确。”
“具体点。”
“比如这户遇害的一家人,或者这位道长,应该是在他们死之前,就把他们的人际关系与我们的人际网络产生接触。
我们来时,他们可能还没死,或者是,他们前脚刚死,我们后脚就到,甚至可以我们与他们一同经历这场邪祟的作乱,一开始不知道小女孩早已被邪祟占据身体,我们还要和这位道长并肩作战,一步步发现危机并认知危机。
假如当时我们还很弱小,像最开始的那几浪的话,那这位道长,应该能教会我们一些手段和本事。
起到,一个启蒙老师的效果。”
李追远点了点头:“还有么?”
“还有就是,这尊邪祟的出现,惊动的白家镇,在寻找这一邪祟的途中,我们可能会和白家娘娘发生冲突。
冲突之后,又会和解,最终历经艰苦,我们还会来到这尊邪祟面前。
小远哥,目前我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了。”
“很不错了。”
得到表扬的林书友,有些意外,内心也很惊喜。
童子激动的声音自心底传出:“乩童,他在教你,他在教你做事。”
林书友:“我觉得小远哥只是在借用我的脑子,来思考问题,因为小远哥太聪明了,他需要降维。”
童子:“乩童,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怎么能这么没出息?”
林书友:“你以前混出了什么出息?”
童子:“……”
这时,李追远再次开口道:“不过,阿友,这里有一个问题,如何控制白家镇与我们之间的冲突规模,你认识我们之前,亮亮哥就已经做上白家镇的女婿了。
所以,你并不知道,这群白家娘娘们,当初是如何凶悍,对触犯她们的人,报复手段是如何的狠厉。”
“我想,既然是走江的话,那江水应该能控制……”
“江水只能推动,它有它的规则限制。”
“是,小远哥,我记住了。”
“你觉得,如果白家镇倾巢而出,能不能解决这尊邪祟?”
林书友想了一下,回答道:“付出一定代价的话,以这个邪祟如今的实力恢复情况,白家镇肯定能办得到。”
“所以,白家镇可以牵扯进这一浪里来,但在这一浪之前,还得先拉扯出新的一浪,让另一伙实力更强的走江者,先对上白家镇。
要么,将白家镇给灭了;要么,白家镇将这群点灯者给灭了。
总之,白家镇必须元气大伤,伤到即使发现这尊隐藏不知多少年的邪祟,也依旧不敢更不愿意去和她硬碰硬。
这才能使得你所说的经历里,我们能发生与白家镇之间的摩擦,要不然,白家镇反而会成为这尊邪祟的保护屏障。”
林书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李追远:“这也是白家镇这样的势力,如今这般乖巧臣服于我们的原因,也是彬彬哥体内的灵兽,对投靠龙王门庭如此热衷的缘由。
它们这种底子、成色不干净的存在,会有一种天然的危机感,除非愿意一直蛰伏、无声苟活,要不然迟早会被挖出来,遭遇所谓的正道清算。
苍天确实有眼,点灯者因果重,走江前后与点灯者接触的普通人,往往会及时响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因为它的注意力在点灯者身上。
但其它时候、其它地方,它可能不是来不及看或者看不到,而是看到了,却觉得还不是拆封、启用的时候,就一直留置。
这或许就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先前刚沉默下去的童子,此时再次在阿友心底大声喊了起来,这次,语调里,带上了惊恐:
“天呐,他到底在感悟什么,他到底在参悟什么!”
林书友:“天呐。”
童子:“……”
林书友:“童子,你不要这么一惊一乍的,幸好我心脏很健康。”
童子:“你知道么,他刚刚讲的这些,给我的感觉,让我回忆起当年听菩萨讲经时,菩萨偶尔流露出的只言片语。
他现在正在参悟的,是菩萨那个级别才能去触碰的东西!”
林书友:“只言片语?”
童子:“因为菩萨不会说得那么露骨,也不会主动与我们讲太多,像他这般对你一样,开诚布公。”
林书友:“哦,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坐得太远,没能听得全。”
童子:“……”
李追远伸出手,指向了前方,伴随着润生不断朝着点位用力刺入黄河铲,这一大块的农田,已处于“沸腾”的边缘。
“所以,这次,我的手段,还是糙了些。
我花了钱,买了门票,进了一家游乐园,却只玩了一个项目。
虽然值回票价了,但我本可以将性价比拉得更高一些,甚至,还能白嫖一些项目玩。”
林书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只能点头道:“嗯,小远哥你说得对。”
在李追远的视角里,浪花,是由自己的功德赔款出来的,相当于花钱买门票。
简单干脆、直入主题,确实是优势,但优势发挥得不够极致,自己还是得想办法规划设计好路径,搂草打兔子,在自己条件允许的前提下,有枣没枣打三竿,实现利益最大化。
果然,实践是理论的来源与检验标准,理论源于对实践经验的总结与升华。
李追远最开始只是想着把自己这不能花的功德给用出去,最初目标收获是抓邪祟做原材料。
没想到,这条路走着走着,却推开了一扇新大门。
自己在江上,只需保证不死,那么接下来就可以在两浪间隔间,进行专属收割,更别提自己手下现在还有赵毅与陈曦鸢这两员大将,相当于雇了两个极擅长割麦子的麦客。
一个有头脑且具备不俗整体实力,一个具备很强实力。
未来,自己甚至可以偷懒,让他俩给自己在“岸上走江”,自己只需在家里坐着抽成即可。
李追远伸出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鲜有的,少年脑袋发烫了。
“轰!”
前方农田,在一声巨响之下,终于彻底塌陷了下去。
润生整个人,也随之坠落,消失不见。
但很快,伴随着一棵巨大的老树招摇而起,被根茎裹挟着的润生被吊了起来。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