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边的柳玉梅道:“用我的梳子。”
姚姗舒了口气,拿起大小姐的梳子,帮小姑娘梳妆完毕。
她将自己的一根簪子,插在了翠翠发髻上。
刘金霞瞧见了,说道:“这哪能行。”
姚姗:“我自己雕的,不值钱。”
衣服,已经做好了,姚姗取出来,给她们一个一个试。
老姊妹们只觉得神奇,也就打牌时瞧见姚姗坐旁边织衣服,都没见她用过缝纫机,可每次一圈下来,都能瞧见她手里的衣服“长大”了一截。
贴不贴身先不提,光是这料子摸起来的触感,都是她们从未有过的体会。
花婆子:“啧啧啧,这手艺,开个裁缝铺,不得发大财啊?”
刘金霞:“这是啥料子,得多贵哟?”
王莲:“我是真不舍得穿了。”
花婆子:“你不穿,难道留着闭眼蹬腿时再穿?”
王莲:“不好么?”
花婆子:“也对。”
刘金霞对这方面有经验,道:“人走了后,尺寸会有变化的,穿得不合身。”
大清早的,见这话题越聊越阴间,柳玉梅有些无奈地把手里的茶杯放下,说道:
“行了,让姗儿再给你们一人做一套寿衣,保管你们走时漂漂亮亮的。”
大家伙都笑了。
将阿璃带回来后,李追远没让阿璃直接上手工台,二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坐在露台藤椅上下起了棋。
虽时不我待,但对于男孩女孩而言,刻意的舒缓与放松必不可少。
东屋门被推开,陈曦鸢神清气爽地走出屋。
哪怕醉酒三天,也丝毫不影响她昨晚吃好睡好。
伸懒腰时,陈曦鸢瞧见了露台上,正以蓝天作棋盘的小弟弟和小妹妹。
陈姑娘一边看着一边从坝子东端走向坝子西端,像是在行注目礼。
走到厨房门口,往站在那里正磕着瓜子的刘姨身边轻轻一靠。
“阿姐,再匀我点瓜子。”
刘姨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瓜子放到陈曦鸢手上。
俩人互相挨着,头朝一个方向,一个角度,渐渐的,就连嗑瓜子的节奏,都趋于一致。
刘姨:“早上吃什么?呸。”
陈曦鸢:“都可以的,呸。”
刘姨:“给你做粉咋样,呸。”
陈曦鸢:“阿姐,我其实没那么想家,呸。”
刘姨:“晓得了,给你做阳春面,吃几桶?呸。”
陈曦鸢:“一桶,不,一碗就可以了,我控制下来了,呸。”
刘姨:“他们都吃过早饭了,我过会儿再给你做,呸。”
陈曦鸢:“成,再吃会儿瓜子,呸。”
太阳渐起,外头渐热,李追远和阿璃回到了房间。
刘姨和陈曦鸢一起拍了拍手。
“面马上就好,等着吃就行。”
“行,谢谢阿姐。”
刘姨扫了一眼陈曦鸢今日身上穿着的衣服,这是老太太的衣服,没穿过,新的,却是年轻时的款式,主色淡绿。
陈曦鸢:“好看不,阿姐?”
刘姨点点头:“好看的。”
丫头长得没得说,气质也好,有股子主母年轻时的风采,但神韵上,缺了主母当年的那种冷冽和不怒自威。
阳春面做好了,端上来,刘姨又配了小笼包和几样点心。
陈曦鸢吃了第一口,微微疑惑。
刘姨解释道:“爱吃的人,就好这一口筋道,但有人不习惯,觉得夹生。”
陈曦鸢:“好吃的。”
李三江回来了。
虽是宿醉而归,但李三江步履依旧沉稳,到他这个年纪,已经没人能劝他忌一点烟酒了,因为劝他的人也没信心能活到他这个岁数。
“咦?”
李三江好奇地盯着家里坝子上正在吃面条的大丫头。
这丫头长得,还怪俊俏得嘞,跟电视机里的人似的。
陈曦鸢:“李大爷好,我是柳奶奶的侄孙女,来找她玩。”
李三江:“哦,好好好,啥时候到的。”
陈曦鸢深夜被李追远用三轮车运回家,一醉三天三夜,所以李三江压根就不清楚家里多出了一个人。
刘姨:“昨晚到的。”
李三江:“哦,丫头,你家哪儿的?”
陈曦鸢:“李大爷,我家海南的。”
李三江:“啊~海南,那可是个好地方啊。”
陈曦鸢:“李大爷,你去过海南?”
李三江摇摇头:“没去过,不过早些年,我认识的人里,有去海南农场的。后来他回来说,那里真好,吃得饱。”
那年头可不像现在,能顿顿吃饱饭,但他后来还是偷跑回来了。
因为当时大规模基建与开发还未完成,加之其所在农场又位于较偏僻区域,作为外地人不适应本地的气候环境。
总之,确实是不用担心饿死了,但其它死法变丰富了。
陈曦鸢:“李大爷,那你去我们那儿玩呗?我们那儿海边可美啦,不像南通这里的海,灰扑扑的。”
南通是冲积平原,海边是一片滩涂,所以本地人虽住在海边,但普遍没有蔚蓝大海的印象。
李三江:“哈哈,那么远,去一趟不便宜哟。”
陈曦鸢:“我家开旅行社的,小弟弟,也就是小远他们都打算接下来去了,反正是包团,多李大爷你一个不多,一起去呗?”
李三江面露迟疑。
刘姨在旁边抿了抿嘴唇。
她能看出来,陈家丫头只是单纯地想邀请三江叔去她家做客,旅行社不旅行社,只是好心解决老人对旅游花销的顾虑。
从她对三江叔的态度来看,她是真不懂三江叔身上的特殊之处,要不然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这般邀请。
李三江:“哈哈,算了算了,大老远的,怪折腾的,我在那儿也没个认识的人。”
陈曦鸢:“李大爷你喜欢喝酒啊,我爷爷也爱喝酒,我跟你说,我爷爷可是存了好多好多的酒。”
李三江:“呵呵,你继续吃,不够叫婷侯再给你下,住这儿就跟住自己家一样,别客气,想吃啥让婷侯去镇上买。”
陈曦鸢看向刘姨:“阿姐,我想把本地菜都吃一遍,你给我做嘛,你做了我就放开肚皮吃,绝不会剩下。”
刘姨:“好。”
李三江觉得这丫头不做作,挺讨喜的,尤其是喜欢吃这一点,让最近的他深感慰藉。
“对了,婷侯,骡子们呢?怎么一头都不见了?”
“吃过早饭,就都出去送货了,午饭前会回来。”
“哦,昨儿个喝酒,酒桌上有个盐城来的,说他村子里那条河,最近夜里一直被人瞧见有人漂在上面,可任凭村里人拿着手电怎么照都找不到。
人家想请我去他村里看看,我想着让友侯陪我去一趟,给人做个法事。”
“行,等阿友回来,我帮你跟他说,三江叔你要不再上去睡一会儿?”
“嗯,我再躺会儿。”
等李三江上楼后,陈曦鸢正好将早饭吃完,对刘姨问道:
“要不,我去一趟吧?”
若是假的,那也就罢了,倘若是真的,无非是一具有点邪性的死倒,随手处理掉就是了。
刘姨耸了耸肩:“这你可问不得我。”
陈曦鸢恍然,点头道:“对,我忘了,我现在得被小弟弟利用着去做事。”
用过早饭后,陈曦鸢在下面待了一会儿,然后就按捺不住,上了楼,在露台上隔着老远就小声问道:
“小弟弟,小妹妹,姐姐我能进来么?”
里面没回应。
“吱呀……”
阿璃将纱门打开。
陈曦鸢走了进来。
在少年强制要求“放假”下,阿璃终于开始进行对上一浪故事的绘画。
陈曦鸢看见李追远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看着一本书,她也没敢去打搅他,就站在阿璃画桌前。
画桌上方的墙壁上,画着三幅画。
也是阿璃画的,是三尊被李追远从女孩梦里钓出来的邪祟。
仔细观察一番后,陈曦鸢低头,看向阿璃正在创作的画作。
画卷被竖放,自上而下,分别对应着不同人物和场景。
最上端,是一座祠堂,祠堂门口,站着的是小弟弟。
小弟弟的前方,也就是画作里的下方,是一尊伟岸的身影,这是虞地北梦里的虞天南。
再下方,依次是邪祟浪潮、老狗、以及被小弟弟召唤出来的一众凶兽。
画卷最下方也就是最底端,是虞家大门,大门上方,是一群当时正在守门的人。
这幅画卷里,小弟弟的身影很小,但他位于最高端,寓意着最后危机的解除,是由他推动的。
虞天南的身影,没有太过细致的描写,但气势已然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