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哪怕表演,也得演好一个正统龙王家的传承者,否则就是掘自己的坟。
现在,自己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陈曦鸢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她又转身折回,蹲下:
“小弟弟,姐姐真担心你,万一哪天想不开,就入魔了?”
李追远对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令她安心的笑容。
陈曦鸢舒了口气,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摸摸李追远的脸,但这段时间相处后,自己早就不能把他当作坐在汤馆门口的那个可爱少年了。
这次,陈曦鸢是真的离开了房间,她累了也困了,要去睡觉。
她不知道的是,她眼里的小弟弟,早就已经是心魔了。
过了一会儿,李追远站起身,走出房间。
他白天睡过了,所以这会儿没困意。
走廊尽头,出现了一道虚影,是徐默凡,他右手持枪,正在朝着少年缓缓走来。
没有杀意,它也不具备威胁。
这是徐默凡闭关结束后,正在熟悉新突破后的自己。
这道虚影,是他外放出来的枪意,和剑韵类似。
如此年轻,却已有了堪比枪术宗师的感悟,这真是了不得。
这可不是在江上靠机缘与争夺,能快速积累见效的产物。
这意味着徐默凡对枪法的感悟深度,早就超过了他现在实力的进步速度。
即使现在,团战之下,李追远丝毫不怵他,甚至,自己有信心做到大概率将他镇压,但在重新认知功德的作用后,少年现在对徐默凡这样的人,还真有了忌惮。
功德是水,他们是容器,江水既然可以针对自己,那也就能优待别人。
比如眼前的徐默凡,比如陶竹明、令五行,甚至是陈曦鸢和赵毅。
当江水觉得,是时候该铲除自己时,保不齐就会通过加速培养自己竞争对手的方式,来给自己迅猛提升难度,从而形成绞杀局面。
并且,这么做,还不算江水破坏自己的规则。
下一浪如果难度很大,那么往往前面的一浪就会降低难度。
若是把自己看作一尊邪魔的话,江水去着重培养这些正道天骄来斩妖除魔,也无可厚非,江湖只会称颂“苍天有眼”!
徐默凡的虚影从少年身边走了过去。
李追远收回视线。
少年无法想象,如果自己一直有每一浪完美通过的功德可以分配,那自己以及自己的伙伴们,进步速度得有多夸张。
原来,天上是真的能掉馅儿饼的。
不过,无所谓了。
一路走来,即使没功德加持,外加怕刺激天道不敢练武,可我,依旧能走得比你们快。
接下来,我只会更快!
你们顺江而下,我逆流而上,若是这样都能赢了你们,这江,走得才更有意思。
走廊尽头的楼梯口,挂着一面镜子。
李追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然后,少年表演了一下微笑,笑给自己看,自己给自己做一下鼓励。
随即转身,继续上楼。
屋里有点闷,他想去天台吹吹风、透透气。
“小……小远。”姚奶奶身形出现,“需要用宵夜么?”
“不了,姚奶奶,你早点休息。”
“好的。”
走楼梯时,李追远再次想起了那晚在南通江边吃夜宵的画面。
跪坟坟裂,烧纸逝者不安,给黄鼠狼封正它感激涕零,那是因为自己位格高。
可那晚大白鼠之所以蜕变那么大,不是因为自己给的功德多,而是仨伙伴都在身边一起吃,自己等于是拿着三个钱包去结账。
这次,还真是得感谢陈曦鸢。
如果没有她,自己怕不是还得继续被天道给谭文彬他们的那点油渍,蒙在鼓里。
果然,最好的隐藏,就是灯下黑。
走到天台门口时,少年微微停顿。
以前自己觉得,自己走江,能给同一个户口本上的太爷分润功德,好让太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自己一直认为自己在做的孝行,原来是太爷在负重前行。
就这样,太爷还能将福运借给自己。
也难怪每次福运借给自己后,太爷都会卧病不起。
不是太爷身上福运不够多,借给自己后他就没有了。
而是因为自己……就是个大坑。
如此看来,柳奶奶虽然精通风水大道,且早就举家搬了过来蹭福运,可她在自家太爷身上,仍是看走了眼。
走到天台上,晚风徐徐,带来沁凉。
李追远看见徐锋芝正坐在天台边的栏杆处,一袋花生米、一瓶地瓜烧,老人家吃出了一种惬意。
“追远,呵呵,小远,来,陪老夫我喝一杯?”
李追远走了过来,接过了徐锋芝递来的酒杯。
少年没急着喝,而是开口问道:
“徐前辈,你就不觉得憋屈么?”
“憋屈?憋屈什么?”
“你在虞家祖宅里兢兢业业斩杀妖兽,在邪祟暴起时誓死守门,结果现在透支了一切。
自己非但没能得到奖赏,还要顾忌着江水因果,不敢去做任何治疗的尝试,只能在这里等死,只求它……”
李追远抬头看向天空,
“只求它能网开一面、人死债消。你觉得,它这样子,对你而言,公平么?”
徐锋芝:
“小远,什么是公平,什么是不公平?
这天底下,不公平的事儿,真多了去了,数都数不清,公平的事儿,生老病死,也是不老少。
至于奖赏不奖赏,责罚不责罚这些的,老夫我这辈子闯荡江湖,是计较过,却没真的在意过。
有些事儿,
不能为了求赏而去做,也不能因为畏罚而不去做。”
徐锋芝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一边咀嚼一边也抬头看向这夜空:
“人呐,这辈子,是活给自己看的,而不是演给天看的。”
第369章
徐锋芝仰头,举起手中的瓶子,张开嘴,地瓜烧在月光衬托下如同一道流光顺入喉中,再用袖子擦一下嘴角。
酒还剩不少,就是面前袋子里的花生米不多了。
先前他是一把一把地抓,大口大口地嚼,现在,为了能将余下的酒水下完,得一颗一颗地捏。
忽地发现,一粒花生米其实也是够的,不仅不比最开始一把丢嘴里的差,反而更有一番滋味。
就像是自己寿命,也就是剩下这几粒了。
捏起一颗,放面前端详片刻,再往嘴里一丢,珍惜是为了更好地享受,而不是舍不得吃。
视线再看向自己身前的少年,少年仍旧站在那儿,盯着天空,不言不语。
徐锋芝不由地在心里感慨:这孩子,长得是真俊俏,就是自己年轻时那会儿,也得逊其三分。
这时,李追远低下头,他手里还端着那杯酒。
少年将酒递还给老人。
徐锋芝:“怎么,一杯酒都不愿意陪老夫喝?”
李追远:“徐前辈给的酒,我已经喝了。”
徐锋芝:“刚刚顿悟了?倒是可惜,时间太短了,我也不该在旁喝酒出声的。”
李追远摇摇头:“不是顿悟,不过是把一些早就想通的事情,想得更清楚了。”
徐锋芝:“你这孩子,和我家默凡不同,我能瞧出来,根骨发育确实是小的,这年龄绝不是伪装,但和你说话时,却很难把你真的当个孩子。”
李追远:“我听人复述过守门时徐前辈说的那些话,听完后,我也很难把徐前辈你当作一个老人。”
“哈哈哈哈!”
笑完后,徐锋芝问道:“孩子,你知道我为什么敢这么不给那俩老东西脸么?”
李追远:“是因为徐前辈有这个底气?”
徐锋芝:“有个屁的底气哦,我枪门徐家虽说在江湖上有那么点名声,但真论底蕴,和正统龙王门庭压根就没法比。
但即使这样又如何呢?
他们龙王门庭再有底蕴再强大,老夫又不靠他们家吃饭,老夫不欠他们的,也没打算求他们施舍赐予,又哪里还需要给他们脸?”
李追远:“徐前辈就不怕被报复?报复徐家?”
徐锋芝:“我骂他们,骂得不对么?”
李追远:“骂得很对。”
徐锋芝:“这不就得了,那俩老东西确实有点不要脸,但龙王陶、龙王令,还是要点脸面的。”
顿了顿,
徐锋芝眉毛一挑,笑道:
“他们要真彻底不要脸了,咳咳,老夫我也是不敢骂的,哈哈!”
李追远点了点头,随后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徐锋芝:“小远啊,老夫的新衣服?”
李追远:“应该明早就能做好了,姚奶奶在熬夜赶工。”
徐锋芝:“那就好,辛苦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