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拿捏得精细点,对他有影响,却又不是受我绝对影响,而是他自己本人做出的决定。
相当于你可以用言语激怒他,让他来打你,而不是你先打了他,再让他还手,这里的裁定可截然不同。
诚然,陈曦鸢在喊出“妖孽速速现形”时,就可以对他出手了。
陈家女再单纯,也不至于面对一个受重伤的对手时,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对他发笑。
是李追远让她不要先动手的,等那老家伙自己先对你发动攻击。
李追远想试验一下,因果反噬的效果,对个人,以及对他背后的家族门派。
江水在虞家布置了擂台,里面的每个群体,都有属于自己的规则约束。
李追远现在,就是在利用这规则。
整个过程,比预想中要简单很多,因为陈曦鸢的“笑容”,提升了矮胖老人的怒火,让他一开始就变得很不冷静。
李追远这里,只需再稍稍助推一把即可。
再次画废一张符后,少年放下毛笔,右手掌心的阵旗消散,脚下的巨眼也消失。
“唉,看来,我是真的没有画符的天赋,我好笨。”
而后,少年站起身,对着楼顶上的谭文彬喊道:
“彬彬哥,那头猪妖怎么样了?”
谭文彬:“小远哥,我在密切关注,做好随时支援陈大小姐的准备。”
而另一边,刚刚还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如此冲动要使用秘术的冯禄山,忽然忘记了自己刚刚到底思考的是什么。
当他的注意力再次落在面前的年轻女孩面前时,危机、羞怒等等一众情绪,涌上心头,他脑子一滞的同时,身体做出了反应,抡起拳头,砸了出去。
陈曦鸢眸子一亮。
域在刹那间展开,冯禄山的这一拳蕴含着可怕的力道,却只是将身前的视线一阵缓慢扭曲,陈曦鸢身形从容后退散步,域向后扩展。
“轰!”
后方大量的地砖被拳劲卷起搅碎。
这一拳的力道,看似是打在陈曦鸢身上,实则被域给转移了出去。
打出这一拳后,冯禄山就清醒了过来,因为他内心感知到了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不是来自于身前的女孩,而是源自冥冥之中。
他的心开始慌乱,眼皮剧烈跳动,不祥之兆深重。
当他见到陈曦鸢时,就已经没了对其继续出手的资格,更何况,他还自己喊出了“你是谁家的丫头”。
现在,他等同是在江面上,对一个走江者出手了,而且自家的晚辈此时也在这附近,种种要素相叠,等同于他在直接出手干预走江,为自家晚辈铺路。
“我……”
冯禄山双手颤抖,如果因果反噬只落在他一个人身上那也就罢了,可他很清楚,宗族的气数也会因他刚刚的举动遭遇牵连。
他们这帮老家伙,本就心照不宣地在这里干着火中取栗的活儿,现在,他一不小心,将手直接插入火红的燃炭深处。
卸去冯禄山这一拳的陈曦鸢,主动进攻。
“小姑娘,我认……”
域,再次展开。
冯禄山“我认错人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只觉自己整个人像是被丢入了水中,发出的是“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猛然意识到,眼前女孩的真实身份。
龙王陈家!
陈曦鸢抽出腰间翠笛,对着冯禄山的脑袋砸了过去。
冯禄山只得再次发力,身形后撤,虽如入沼泽,但他现在,依旧能显得较为敏捷。
然而,伴随着他的移动,域也在移动,继续将其囊括。
如果是巅峰时的他,可以用硬碰硬的方式,强行将这域给撑开,哪怕顶着极大的压力,他也依旧可以让这陈家女深感忌惮,不敢靠近自己。
可现在,他只是处于短暂的强弩之末状态,强行破域得给自己身体强度先加码,但他现在这具破身体,就是加不起!
“砰!”“砰!”“砰!”
翠笛每次的落下,都被冯禄山用手臂格挡开。
冯禄山在后退,陈曦鸢在前进。
谭文彬咂舌道:“不讲理啊,真是不讲理。”
他能瞧出来,老头虽然状况非常差,却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困兽犹斗亦是吓人。
如果换做他、润生和林书友,三人一起联手,那也只敢采取围而骚扰的方式,将其最后几口气慢慢耗掉。
因为这种老东西手段底牌很多,经验更是丰富,假如上去就硬碰硬,就很容易被他在临死前换掉一个,甚至两个。
可陈大姑娘完全没有这种顾虑,就是拿笛子当武器,抽,抽,抽,不停地抽!
趁他病、要他命,有域做压制和保护,她压根就不担心对方的临死反扑。
谭文彬这会儿都能看见矮胖老人眼里流露出的绝望。
本就靠自己强行扯紧才没有崩溃的躯壳,在年轻女孩的不断抽击下,密密麻麻的新龟裂逐渐出现。
想脱离,却脱离不出去,想反击,可反击到女孩面前时,就削弱到能被她轻松化解的地步。
经验、手段这些东西,此刻都变得苍白无力,因为你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掌握的清清楚楚。
陈曦鸢脸上的笑容早已敛去,现在,她只有将眼前这个老家伙抽爆的强烈执念。
自打遇到小弟弟以来,她不是在被打就是在被救,自己的很多行为事后明悟起来都觉得发烫脸红。
眼下,正是自己这个做姐姐的,找回场子的机会,她要让小弟弟看看,姐姐脑子或许没你聪明,但姐姐真的很能打。
所以,你这死老头,怎么还在撑着啊,你怎么还不爆体啊,你这样让我在小弟弟面前,显得很没面子唉!
陈曦鸢的秀发不断飘动,受情绪影响,她的域正不断凝实,挥舞翠笛的力道也在不断加剧。
谭文彬:“小远哥,她是不是打得越来越猛了?”
陈曦鸢没有留力的理由,除了有副作用的秘术可以不用外,她一开始就必然会全力以赴,因此,她的攻击力道,大概率是初始即巅峰,能较为平顺地继续维持这个强度就已非常不易,事实上大部分人随着战斗时间越久,强度其实是下降的。
也就润生那种修行《秦氏观蛟法》的,可以在压力下不断蓄势,但问题是女孩姓陈不姓秦。
李追远:“她进步了,也可以理解成,有了一个小突破。”
谭文彬:“这就……突破了?”
李追远:
“珍珠粉内残留的四玄门献祭精血,不仅帮她恢复了伤势,还进一步坚韧了她的身体。
外加她这阵子跟着我们,对走江有了新的认知,而走江的认知本就蕴含着天地之理,她又是修域的,如同一方小世界,对现实天地理解深入了,也更方便她构建出更细腻稳定的域。
再加上一点情绪上的刺激上头,如同催化剂,让她将身体与域的进步进行融合。
这很正常。”
谭文彬嘴角扯了扯:这很正常?
倒也是,在小远哥眼里,这确实是正常。
相较而言,他们仨都是靠小远哥的规划与上课,硬生生提到这个高度的,自然无法对真正天才的进步方式感同身受。
陈曦鸢秀发散开,翠笛挥出了一片绿色霞光。
“砰!”
冯禄山双臂上的皮肉彻底崩离,只余下两条白骨。
“砰!”
冯禄山右臂白骨断裂。
“砰!”
左臂断裂。
“砰!”
胸口凹陷。
“砰!”
一条腿企图提起阻挡,直接被连皮肉带骨骼一起砸成碎片。
即使没有域,林书友与陈曦鸢扳手腕也照样输了。
那晚在汤馆门口,她以笛声为引将域展开,是为了操控住那灰雾,不让周围普通人受到波及伤害。
那晚的陈曦鸢,其实不是真正的陈曦鸢。
正常情况下,她最习惯的方式就是,拿域将别人压制再给自己加持,随后在自己的域里,以最原始的方式,将对方抽死。
高端的战斗,往往显得是如此朴实无华。
谭文彬觉得,如果自己也有这种能力的话,也懒得去搞什么花里胡哨,要是所有的对手都能被自己砸死,他也会懒得动脑子去想什么策划谋略。
由此可见,陈曦鸢以前走江时,几乎可以忽略掉浪的背景,也不用去理清楚什么内在缘由,只需找到江水要求她在这一浪里解决的邪祟,
然后……框住它,砸死它!
她是真的把所有浪,都走成同一个节奏,用的一个固定模式。
总之,任你江水千变万化,我就只主打这一套。
冯禄山内心无比憋屈,更憋屈的是,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眼前的女孩,如此年轻,却又有着这般天赋,不,她已无法用天赋来形容,她已经很强大了,再加之在江上,可以方便获得功德与奇遇,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实力,将在接下来迎来更为迅猛地提升。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代人杰都会选择在年轻时点灯走江的原因,虽然大部分人都会沦为江水之下沉底的鱼虾,但你的上限,可以通过江水得到进一步的拔高,你的天赋,也能更快地被兑现,就算最后没能争得龙王之位,只要你可以做到提前二次点灯认输,那你的实力层次,也将傲视曾经没点灯的同级别者。
冯禄山:你们,是怎么允许让她继续活着的,应该先杀她啊,若是放任她继续成长下去,那这一代的龙王还有悬念么?
果然,龙王陈历史上虽然出的龙王并不多,可每次陈家龙王崛起时,对同时代的竞争者而言,就是碾压。
冯禄山放弃了,他单脚立在那里,金鸡独立。
死吧,我认了,不反抗了。
冯家以炼体之术名震江湖。
江湖上曾有传言,论炼体之法,当属龙王秦第一,历代秦家人孤身走江,靠一双拳头,打出了不知道多少代龙王之位。
而龙王秦家下一级,有好几家并列,无法具体分强弱,只知是第二档,冯家就在此列。
冯家人性刚烈,在肉身开发上无所不用其极,其家族子弟往往百折不挠,因为但凡性子弱一点的,都在前期的修行时被折磨死了。
可现在,就是这样一位冯家地位尊崇的长老,在身体与精神上,都被一个年轻小辈给碾了下去。
陈曦鸢眼里的不满更加深重,你早不反抗被我一笛子抽爆脑袋不就好了么,那样我在小弟弟面前多有格调,你非得强撑这么久,让我打了这么久,小弟弟那边估计都看得要困了!
冯禄山张开嘴,不是想要再次尝试说话,而是有一根金线从他嘴里飞出,紧接着,从其残破到所剩无几的躯体里,一根根金线像是杂草般到处长了出来。
随即,冯禄山胸部一晃,自己震碎了自个儿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