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1097节

  谭文彬:“开会。”

  这词对陈曦鸢而言,很新鲜。

  她点了点头,走了出来,跟着谭文彬走到客厅,在一张空凳上坐下,伸手端起面前的一杯热水。

  人到齐了,李追远先将这一浪目前的经历做了一个简单总结,然后将自己得到的信息与推测,与伙伴们做了一下同步,最后,梳理布置了接下来的目标与方向。

  这是李追远一直以来的习惯,他不喜欢云里雾里,更不会对伙伴们藏着掖着,每一浪结束后新修订的《走江行为规范》也是伙伴们的必读物,连润生都要会背。

  一个真正有战斗力的团队,绝不是稀里糊涂的,而是每个人都清楚当下的形势,也清楚将要做什么。

  没有避讳陈曦鸢,少年将都江堰下溶洞那一浪里,虞天南和其身边那条老狗以及那尊邪祟三方之间所发生的事,做了回顾。

  等李追远讲完后,谭文彬捡着重点难点,又做了一遍复述。

  会议结束。

  谭文彬带着林书友和润生,走出木屋,他们仨现在要在村子里好好逛逛,摸索一下这里的环境。

  润生去了田里。

  谭文彬去了祠堂。

  林书友则去了果树林,与那群小松鼠玩到了一起。

  炉子边,李追远拿起水壶,给自己杯子续上热水。

  陈曦鸢将手里的空杯放了过来。

  李追远帮她一起倒了。

  陈曦鸢:“很特殊的感觉,若是跟着你走江的话,好像脑子都不用带了,完全可以留在家里。”

  李追远看向陈曦鸢的额头。

  陈曦鸢指节敲了敲自己太阳穴:“我带了。”

  李追远:“你应该聊会议内容,而不是聊会议氛围。”

  少年坐了下来。

  陈曦鸢:“那条老狗,也掌握了那尊邪祟的记忆修改能力?”

  李追远:“准确地说,是修改、嫁接、复制、切割、植入。”

  陈曦鸢:“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明,它可以永远不死?”

  李追远:“虞天南死了,那条老狗也死了,他们,其实都已经死了。”

  陈曦鸢:“你不把记忆的存续当作生命的延续?”

  李追远:“精神震术,你会吧?”

  陈曦鸢:“当然会,很普通很简单的一种术法,很多门派家族里都有相类似的手段。”

  李追远:“这种精神震术,若是对意志不坚的普通人施展,是有一定概率将那人精神震塌,让其变成一个精神病人。

  本质上,这种匪夷所思的记忆邪术,和这普通的精神震术没什么区别,只不过前者多了一道工序,让精神病人认为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

  陈曦鸢:“这个比喻是很贴切,可它却能从一具身体到另一具身体,仿佛可以源源不断。”

  李追远:“不可能源源不断,记忆是有活性的,要不然当初我也不可能将那尊邪祟杀死。

  所以,我更倾向于,将那尊邪祟的能力,看作是一场传染病,针对精神意识层面的传染病。”

  陈曦鸢:“很神秘的东西,被你一阐释,怎么忽然有种接地气的感觉?”

  李追远:“未知才能带来神秘,我当初第一次在老家小河里遇到死倒时,我也觉得她无比神秘、可怕。”

  陈曦鸢:“到底是怎样的死倒,敢游到龙王家的祖宅前放肆?”

  少年发现,陈曦鸢似乎有种天赋,总能将关注点挪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

  李追远端着杯子站起身,走向自己房间。

  在书桌后坐下,检查起桌上这些书的封面和目录。

  虞地北确实是个很实诚的人。

  说去拿书就去拿书,而且,他不仅没有藏私,反而根据他的理解与认知,刻意将最有价值的书取了过来。

  他就算是再憨厚,再没见过世面,也是知道这些书的价值的。

  陈曦鸢站在房间门口,踮起脚,透过书堆看向后面坐着的少年。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看书。”

  “你认真的?”

  “嗯。”

  “空闲时间就这两三天,你能看进去多少?”

  “足够了。”

  “那你想好怎么拒绝那位阿公了么?”

  “不用拒绝。

  接下来会有其他人因各种机缘巧合,被江水推动着,发现这里,进入这里,然后与我们一样,被阿公招待。

  我们只要不做明确回复,那必然会被‘捷足先登’。”

  “那为什么,我们是第一批进来的?”

  “因为老天爷对我厚爱有加。”

  “这可是一碗毒砒霜。”

  是啊,如果真的是好事,怎么可能第一个轮到自己呢。

  李追远觉得,天道怕是很想让自己以为捡了个大漏,直接干了这碗砒霜。

  少年:“你要是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在村里逛逛,喊谭文彬帮你拍拍照。”

  陈曦鸢:“我也没那么无聊,好了,你看书吧,我上去疗伤了,争取再多恢复一些。”

  等女人上楼后,李追远也完成了对桌面上这么多书的归纳整理。

  其实,一本都不需要挪动,陈曦鸢先前的归纳,本就十分合理。

  别人会为了隐藏自身实力故意表现得拙劣,得通过抽丝剥茧地观察分析,才能看穿其真面目。

  陈曦鸢则是相反,她一开始就将实力完全展现,你得靠这个,去不断纠正她形象上给你带来的误解。

  选取第一本书拿下来,打开。

  李追远目光当即微凝。

  封面上的书名,看不出细节,但里面的文字,却明显是手写版,都算不得誊抄,因为字迹并不工整,倒像是一个学生的学习笔记。

  很多段的正文下面,会用朱砂笔以不同颜色,直接就写下自己的感悟。

  这意味着,虞地北给自己的不是教科书,而是他根据教科书编写的《追远密卷》且搭配上了答案。

  是为了讨好陈曦鸢么?

  李追远马上否定了这一猜测。

  虞地北确实对陈曦鸢有好感,但那只是发于情,止乎礼,藏于心。

  他不会做出这种冒昧唐突的事,况且,开口要书的人,是自己,又不是陈曦鸢。

  所以,他只是单纯的人好?

  因那段记忆被封印,此刻的虞地北,就显得格外纯净质朴?

  李追远决定,将原本打算给虞地北誊录的书单里的那些“养生真经”给移除掉,放入同等价值的干货,以此抵消掉这人情因果。

  这座村子里的虞家人,他会提供力所能及的保护,尽可能地在接下来的骇浪中,帮虞家存续下血脉,算是全了对虞家历代龙王的敬意以及柳奶奶对自己所说的“抬一手”。

  至于这位“虞地北”,李追远实在是抬不动,更没法抬。

  秦柳两家没有灵了,扛不住这股滔滔反噬,龙王陈家的灵还在,她倒是能抬一下。

  李追远拿出自己的无字书,翻开第一页。

  这些日子,少年没有对《邪书》进行预防式压榨,着实让《邪书》过了一段滋润生活。

  第一页牢笼里的女人,体态都臃肿了。

  李追远将自己右手放在《邪书》上,左手快速翻页,少年目光严肃,书页“沙沙沙”,发出风吹树叶的声响。

  一本书翻完后,马上取下一本继续翻。

  以往李追远看书虽快,可也不可能快到这种地步,再者,脑力也吃不消,可这些书里,都有虞地北备注好的理解感悟。

  少年也算是享受了一把,谭文彬在自己这里的待遇。

  《邪书》上的女人形象,发生着如下变化,臃肿、丰腴、匀称、骨感、皮包骨头、红粉骷髅,最终成灰。

  李追远,也终于将书桌上的所有书都翻完了一遍。

  文字都记在了脑子里,理解先按照虞地北的备注来,以后有空时,再行反刍,进行对比验证。

  李追远后背靠在椅子上,有些疲惫地端起面前的凉水。

  外头,天都黑了。

  少年刚喝了一口水,耳畔就听到了悠扬的笛音。

  这笛声如有特殊魔力,可抚平内心焦躁、舒缓疲惫,给人以沉浸。

  吹笛子的,自然是二楼的陈曦鸢。

  不过,她也不是刻意为李追远吹曲子,是她自己疗伤疗累了,正在自己给自己放松。

  别人疗伤在该做的都做了后,只能靠养,而她,却能通过自己的域来加速自己的伤势恢复。

  顺着这笛声,李追远闭上了眼,小憩了一会儿。

  再睁开眼时,笛声已经停了,陈曦鸢从楼上走了下来,她洗了澡,身上的衣服也洗过了,用了特殊的方法快速晾干,可一些小地方的破损,却依旧还在。

  陈曦鸢:“小弟弟,你看了多少了?”

  李追远:“看累了。”

  陈曦鸢:“我想让谭兄帮我去跟村里置换两套衣服,这衣服破了,我也不会补。”

  李追远:“为什么不多带几套衣服?”

  陈曦鸢:“以前走江时,别说衣服破了,连脏都很少。”

  谭文彬他们回来了,手里捧着米面粮油和瓜果蔬菜。

  “小远哥,我让他们不用送饭菜过来了,我们自己做。”

  润生负责做晚饭,林书友打下手,谭文彬去帮陈曦鸢借衣服去了,刚出门就两手空空地回来。

  又过了会儿,虞地北骑着他的马叔叔出现在屋门外,带来了好几套干净的女装。

  将衣服交给谭文彬后,他即刻策马离开,后头跟着马跑的小黄狗,不停吐着舌头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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