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她会膨胀,身体会像那种死后漂浮很久全身如肉皮冻般的死倒,不,比死倒还不如,她会自己炸开。
李追远看着眼前昏迷中的女人,想象着她炸开的画面。
不是一次性炸完,会由一个蓝点炸起引发另一个蓝点。
也就是说,陈曦鸢会像二踢脚那样,被连续炸起,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到最后,保管渣都不落下来一片。
江湖上有接筋续脉的手段,但这是个老手艺活儿,不是看套理论就能学会的,而且,它还很吃天赋。
如果给予阿璃足够时间,让她去学习和练习,应该能达到那种水平,阿璃在这方面的资质,连李追远都得叹服。
毕竟,如果有的选,李追远是不愿意阿璃来辛苦为自己做手工的,可现在器具越来越高端,手工技艺要求越来越高,没阿璃,李追远自己真弄不来,少年大部分时候只能沦为做设计和打下手。
当然,现在就算把陈曦鸢带回南通老家,也不现实,就算不考虑走江因素,时间上也来不及。
与其等阿璃学会掌握,不如找一个空旷点的场子,把陈曦鸢绑在一根木棍上,好让她更方便地炸上天。
李追远:“你运气,还真好。”
少年将陈曦鸢背起,走出河边。
她不重,而且这会儿失血又多,显得更轻。
说是背,其实也就只能扛起半截身子,她的腿,还是在地上扫着。
李追远不觉得是自己个矮,是她腿太长。
前面有一片瓜地,李追远将她带入一座简陋的瓜棚。
里面有张床,上面铺着一层旧凉席,有锅有碗有砖头垒起的小灶,角落里,还有用饮料瓶装的油盐酱醋。
李追远将陈曦鸢放在凉席上后,就去河边打了水,回来生火烧开,拿出各种药丸,加进去配药熬煮。
趁着煮的空档,少年又取出药粉,敷抹在陈曦鸢的全身伤口处。
然后将熬好的药装碗,喂她服下。
还行,虽然人昏迷着,但还会本能吞咽,省了不少麻烦。
喂完药后,李追远将陈曦鸢身上的血渍清理了一下,让她看起来,不至于那么血腥恐怖,像是个单纯生病昏迷的人。
至于气息遮掩,得有气息才能遮掩,她现在气若游丝,一副活死人状态,倒是省得麻烦了,而且李追远还给她胸口处贴了一张清心符,算是上了最后一层保险。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正准备弄点蔬菜包、压缩饼干给自己煮顿饭吃,耳畔却听到了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只苍老的手扒住了瓜棚边缘,紧接着一张老奶奶的脸,缓缓探出。
她应该是看见瓜棚内的烟火气息了,晓得里头有人,所以查看时更显小心。
老奶奶看了看李追远,又看了看席子上的陈曦鸢,吓得手马上松开,转身直接跑走。
李追远从包里将钱取出,预备好。
这时,增将军回来了,化作卡片,再度回归少年手掌。
没过多久,老奶奶就又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老爷爷。
老爷爷很瘦,四肢像是秸秆,却依旧给人一种身子骨挺硬朗的感觉。
不过,他们不是来算账的。
老爷爷手里拿着一袋面条,老奶奶手里则提着一个黑塑料袋。
“啊啊啊~啊啊啊~”
老爷爷是个哑巴,双手不停比划。
老奶奶蹲下来,将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出,里头都是药。
少部分是带药盒的,大部分是那种类似照相馆里装照片用的白色小纸袋。
普通人看病,一整盒的药太贵,而且通常不用吃那么多、病就能好转,所以诊所里会卖这种散药。
只是,这些黄色、白色的小药片,基本都是用来治疗些头疼脑热拉肚子的,在这里没用。
老奶奶指着地上的药,又指了指躺在席子上不省人事的陈曦鸢:
“吃药……治病……吃药……就好了……苦的……好……”
老奶奶不是结巴。
从先前她一个人过来时,李追远就看出来了,她的智力有问题。
所以先前李追远就没喊住她,而是等着她将家里人喊过来,自己再给钱。
未经允许,用了人家的东西,还弄脏了人家的席子,自己理当赔偿。
不过,他们显然没有要自己赔偿的意思。
老爷爷开始操持,煮起了面条。
老奶奶还在继续执着于让李追远从这些药片里选药,让陈曦鸢服下,在她的认知里,这世上的病,只需要吃这些苦苦的小药片,就都能好。
李追远顺从了老奶奶的意思,选了几粒黄连素,给陈曦鸢服下。
老奶奶见状,开心地拍起了手,甚至还跳了几下。
黄连素是止泻的,副作用也就是容易便秘。
老爷爷将面条下锅后,就又跑出去,从自家菜地里摘了些菜,在河边洗了后带回来,掰断放进锅里。
接下来他还没停止忙活,从瓜田里摘了几个瓜,递给李追远吃。
见李追远摆手表现出客气,老爷爷干脆自己将瓜打开,再次热情地相递。
在他们眼里,李追远和陈曦鸢应该是……逃难来的母子或姐弟。
他们,在主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从头到尾,根本就没做出任何关于收钱的表示。
吃完面后,李追远向他们询问哪里有车,没轿车面包车,拖拉机也行。
想救陈曦鸢的命,得进市区,去那所自己第一次进洛阳时来的医院附近。
描述时,得连比划带音效。
老奶奶马上懂了,使劲点头,然后拍了拍自己胸脯。
老爷爷是个聋哑人,理解能力差一些,反倒是得让老奶奶用他们间的手语来进行描述。
听懂后,老爷爷迟疑了一下,然后又重重点了头,和老奶奶一起走了出去。
老爷爷回来时,拉着一辆他平时用来运瓜的车。
将陈曦鸢放置瓜车上后,李追远想拉车,被老爷爷拒绝了,他将一个带子跨在身前,双手拉住车把,稳稳地向前走。
经过田间小路,来到了一处村庄,前方“嘟嘟嘟”地开出来一辆拖拉机,老奶奶站在拖拉机后车厢里,很是开心地挥舞着手。
开拖拉机的男人将车停下,对老爷爷比划了一个数字,老爷爷连连点头。
这意味着,拖拉机是花钱叫的。
陈曦鸢被放上了拖拉机,李追远对师傅说了那家医院的位置,生病受伤的人得去医院,这再正常不过,师傅点了点头,调转方向将拖拉机开了出去。
老爷爷和老奶奶站在原地,看着。
然后,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又追了上来,每个人手里都举着钱,是少年先前偷偷放在他们衣兜里的钱被他们发现了。
但他们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开始喘气。
拖拉机师父没留意到后面,继续开着车。
李追远看了一眼陈曦鸢,学着她当初在汤馆里对谭文彬做的那个动作,对老爷爷和老奶奶甩了甩手。
老天爷是有眼的,要不然那么多可怕的存在,不至于都在畏惧天道。
但它应该很忙,很多地方,它其实照看不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时候并不准确。
李追远就多甩了几次手。
喂,
你多看看。
……
李追远没让拖拉机师傅开入医院,而是让他在对面巷子口停下。
下了车后,拖拉机师傅跟李追远要车钱。
“他们会给你的。”
“一个傻的一个聋的,万一我钱要不到怎么办?”
“多少钱。”
师傅说了一个数,是先前与老爷爷比划时的双倍。
李追远把钱给了。
师傅叼了一根烟,笑了笑,开着拖拉机离开。
李追远背着陈曦鸢进了巷子。
才刚进去,就遇到了两个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各自“哎呀”一声,主动跑过来帮忙架人。
一个问:“怎么了?”
另一个问:“要不要送医院?”
李追远:“没事的,我姐姐只是低血糖犯了。”
两个女人将陈曦鸢架着走了进去。
路上经过很多家小按摩店,不少女人站在店门口等生意,见状,纷纷询问怎么了,这两个女人就按照李追远先前说的,回答低血糖了。
不一会儿,李追远手里就被塞了很多的糖果、鸡蛋糕,口袋里也装满了。
这些,都是她们平日里自己的零嘴。
李追远以前很少经历这样的场面。
主要是他的形象与陈曦鸢的现状,搭配感实在是太好了。
此时已是下午,临近黄昏,巷子里快到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间段了。
各个招牌彩灯都已亮起,让整个巷子,亮晶晶的。
姚记裁缝铺那很窄的门窗内,楼上小旅馆老板的娘,也就是那位老妪,正在做着缝补。
女人衣服多,也容易穿坏,缝缝补补的需求很大。
有些人本就不会针线活儿;
有些人以前会的现在也手生了,再者,也远没有老妪的手艺好,缝补后压根就看不出来;
有些人倒是很精通针线活儿,但不是这种针线活儿。
老妪收费很低,只是象征性要一点儿,所以她在这巷子里,人气很高,每天“淡季”时,除了找她缝补衣服的,还会有一群人带着塑料凳坐她铺门口,陪着她聊天,遇到些矛盾,也会找她评评理。
干这行的,基本不会在自己本地干,所以这里的女人们都算是外地人,在老妪这里,她们能减少些漂泊感。
老妪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她儿子早就让她将裁缝铺关了,反正也不怎么挣钱,况且,也该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