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1028节

  林书友:“回西亭了?”

  李三江:“大晚上的回什么西亭,而且三轮车都在家,他难不成走着去?”

  楼上的李追远知道润生哥去哪里了。

  他看着润生抱着东西,走下坝子,去往了远处的河边。

  这会儿,那里出现了不停晃动的光亮,应该是在烧纸。

  河边。

  润生先将平时放在登山包里的简易版小供桌摆开,放在面前。

  扭开各个盖子,供品和酒水全部显露,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点燃蜡烛后,就算齐活了。

  紧接着,润生用黄河铲挖了一个浅坑,然后将黄纸点燃,放入其中,让它们燃烧。

  捡起一根枯枝,在里面扒拉着,让它们烧得更充分。

  随后,润生拿出冥币,撕下包装袋,往里头放去。

  夜里,这冥币看起来,宛若真的钞票。

  润生一口气放了好多,因为阴萌挺爱钱的。

  要知道,当下农村,舍得特意买冥币来烧的,还是少数。

  润生是拿了李大爷家的存货,明早还得和刘姨报备一下,从自己工钱里抵扣。

  烧着烧着,润生忽然挠了挠头。

  眼下,是他一天中难得会动脑子的时刻。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就是阴萌在下面,需要用到纸钱么?

  可不管怎样,烧都已经烧了。

  润生觉得,应该还是用得到的吧,不都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么?

  过了会儿,黄纸和冥币都放进去了,火势处于最旺时,润生将新衣服拆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将它们放入火堆中。

  这是李大爷给萌萌买的衣服,李大爷让自己寄给她。

  润生的脑子里能想到的,唯一寄送方式,就是这个。

  反正千百年来,各地都是这个统一的风俗,给地下的亲人送东西,都是烧过去。

  衣服不太好烧,得不停拿树枝扒拉,而且烧起来后,烟味很大。

  润生废了好一番功夫,才确保这几件新衣服都被烧成了灰,原本的浅坑里,现在蓄得老高。

  在润生刚摆下供桌时,蛊虫就从润生的领口飞出。

  先围绕着润生飞了几圈,然后绕着供桌飞,在每道菜上都略作停留,还在酒水里泡了个澡。

  等开始烧纸后,蛊虫又围绕着火堆飞,时不时地还会钻入火堆里。

  一开始,润生还怕它是喝醉了后想不开,投火自焚。

  事实是自己多虑了,这只蛊虫进化到现在,早就已经不怕普通的火了。

  它像是特意要向润生显摆自己厉害一样,不停地窜进去再飞出来。

  等润生烧起衣服时,它干脆在里头闷了很久。

  最后还是润生扒拉衣服后,它才晃悠悠地重新飞出。

  烧完了,寄完了。

  润生坐了下来。

  面对着灰烬,看着河面。

  他不知道该怎么思念一个人,按照电视里演的,应该是去回忆过去与她生活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润生是这么学的,也是这么做的。

  每天动脑子的时刻,他就一个人坐床边,回忆一段过去,等觉得差不多了,润生就会忘掉自己有脑子的这回事儿,躺下就直接入睡。

  在金陵的那几天,谭文彬辅导员的妻子郑佳怡,也就是阴萌以前在金陵时的闺蜜,兴高采烈地来找阴萌,结果发现阴萌不在。

  润生说阴萌回老家了。

  郑佳怡看着润生,问你们分开了?

  润生点头说是。

  郑佳怡感慨了一句:她怎么舍得的。

  曾一起逛街,一起买衣服,郑佳怡以前可没少调侃阴萌给润生买衣服时的那股子认真劲儿。

  明明都没确立关系,可这自然娴熟得,堪比老夫老妻。

  阴萌往往会笑着反怼:那可不,从小到大,除了爷爷,还没其他人对我无偿地好过。

  晚风吹过湖面,来到岸边,将蜡烛卷得摇晃。

  润生在思考,这包裹,到底送下去了没有?

  要是没送下去,白烧了……还真挺浪费钱的。

  一向在生活上节俭的润生,还真是难得的如此奢侈。

  “早知道,应该先问一下小远的。”

  “呼呼呼……呼呼呼……”

  风将灰烬卷起,于空中打起了旋儿,最后纷落于地。

  恰好这时,润生拿起黄河铲,准备把这里收拾一下。

  铲子刚举起,就停住了。

  因为地上的灰烬,歪歪扭扭很难看地组成了一行字。

  润生笑了。

  她收到了。

  因为这行字是:

  “你钱多烧得慌啊?”

第328章

  看着这行字,仿佛可以瞧见阴萌站在自己面前,生气地跺脚、翻白眼。

  耳畔边,像是能听到阴萌每次情绪激动时,会自然而然冒出来的四川话,尾调拉高拉长。

  按理说,前面应该还会加个亲切问候的语气词,比如“瓜娃子”、“哈儿”、“宝批龙”。

  润生觉得,没加的原因,应该是阴萌第一时间,没想好这些方言词该怎么落成字,以及阴萌本身维系这种“互动”,就已经竭尽全力,像是她当初艰难维持走阴状态一样。

  不过,

  润生很喜欢这种一个人的回忆,变成双方之间的互动。

  哪怕就只有这一句话,也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况且,他每天就这会儿才会用一下脑子。

  一句话,足够了。

  再多了,他的脑子可能也装不下。

  嗯,

  那边可能也写不动。

  风再次吹过,将地上的痕迹抹除。

  好似什么都未曾出现过,阴阳的隔阂依旧泾渭分明。

  润生用铲子,把灰烬填埋。

  她的意思是,不要再烧衣服了,太浪费钱。

  润生打算听她的话。

  可下次联络时,总得烧点什么。

  不谈这种摆祭的前提条件,好歹也要表明一下心意。

  这时,润生想到了一个方法。

  他觉得,

  纸扎,

  真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润生自己就很擅长这个。

  手头没大活儿时,他往往会坐在那里一边看电视一边做纸扎。

  润生打算接下来,自己再亲自做一些,给地下的阴萌烧过去。

  抖了抖铲子上的土,润生终于明白了之前在大学商店卖东西时,为什么那么多男生女生会来店里买五颜六色的方块纸。

  陆壹告诉他,这是专门买来折成星星,蓄成一罐,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

  原来,

  这些折好的星星,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纸扎。

  “润生!”

  谭文彬领着林书友走了过来。

  润生扛着黄河铲,从河边林子里走出。

  林书友:“润生,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

  谭文彬没等阿友得到答案,就伸手指向大胡子家方向说道:

  “走,砍树去。”

  李三江睡了。

  大家夜里的工程,就可以启动了。

  其实,全家上下,只需要瞒住李三江一个人就行了。

  甚至,都不用避着小黑。

  大胡子家一楼,萧莺莺搂着笨笨,正在睡觉。

  笨笨可谓打出娘胎起,就被爹妈带着走江,这阴邪之地去多了,自身不说受浸染吧,好歹也是习惯了。

  因此孩子喜寒阴,厌燥热。

  这夏天,本该让他极为难熬且不舒服,好在身边躺着一具死倒,这阵阵溢出的森寒,对笨笨而言就是夏日夜里最沁凉惬意的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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