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总，咱们也回去吧。”秘书章阳煦瞧着老板在门口抽完一支烟，如此说道。
俞兴点了第二支烟，摇摇头：“不急，吹会风。”
临港一月份的凌晨颇冷，四下的寂静更平添了寒意。
章阳煦估摸着老板要琢磨事情，只好陪着抽烟。
然而，他刚抽了一会就见之前送人去酒店的车去而复返，随即就瞧见下车的熊潇鸽。
俞兴碾灭烟头，上前欢迎：“哎哟，熊总，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章阳煦这才知道，老板吹的能等来熊总的风。
熊潇鸽瞧着佯装热情的俞兴，没好气的说道：“俞总，你真是心思叵测，连我都要藏着掖着，什么碳硅数据的最新热点出海，什么让我帮忙介绍脸书董事，你对我连个实话都没有！”
俞兴听着颇有兴师问罪的声音，解释道：“熊总，Mus只是测试阶段，我们也不清楚它到底能做成什么样，这不就让你给掌掌眼吗？我们生怕做不出成绩丢人，连新闻通稿都没发。”
熊潇鸽冷笑道：“何止通稿，我看你肯定是让搞这个的员工全部都签了保密协议吧！俞总，把我那份要签的保密协议也掏出来吧！不然，我回头再把消息给你泄漏出去！”
俞兴颔首，扭头吩咐秘书：“小章，去把熊总的保密协议拿来。”
章阳煦愕然：“啊？”
俞兴瞧见熊潇鸽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的一丝惊意，伸出胳膊往里欢迎：“熊总，哪有什么保密协议，我要是不信任熊总，今天不也可以只谈碳硅数据嘛，走，喝杯茶。”
熊潇鸽去而复返就是要搞清楚碳硅数据对于未来的规划，这也就顺势往里走。
俞兴边走边笑道：“吉姆走的时候还说他妻子家里的海运，搞什么公司的？”
“福茂集团听过吗？”熊潇鸽随口介绍道，“你估计没听过，他妻子是赵咹吉，她爸赵锡城创建的福茂集团是全球知名的航运公司，你可能听过赵晓兰，那是她姐姐，以前当过美国劳工部的BOSS，知名华人。”
俞兴倒是听过福茂集团，心里念叨这句话里的几个名字，隐约觉得熟悉。
他走了几步，忽觉夜里寒意大盛，赵咹吉似乎是阴谋论里出事的人。
俞兴难以肯定，转着念头，多了些警惕，但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事情上面。
他只在落座前随意的问了句：“吉姆是犹太人啊？”
“能看出来吗？”熊潇鸽笑道，“是有犹太血统，俞总，你这各种处心积虑，是觉得短视频能有个大大的未来呗？”
俞兴握着杯子，感受热意，去掉杂念，开口谈了自己对短视频的看好。
熊潇鸽听的颇为认真，但最后忽然问道：“等等，俞总，你说的这一套不是企鹅之前说过的吗？又是碎片化，又是从文字到视频……”
俞兴认真点头：“是啊，道理已经被企鹅说过一遍了。”
熊潇鸽：“……”
他说道：“一样的道理，企鹅做不成，就你能做成？”
“不知道啊，这不是在试吗？”俞兴摊手，“Mus是试验品啊，到底有什么问题，试试就出来了，试出来之后再继续改，改完继续试，试出来再改，最后没准就行了。”
他又指出一点：“一样的道理，但我们和企鹅不一样，企鹅是试出来问题，然后不相信那个道理了，我们是一直相信一直试。”
熊潇鸽沉默一会，问道：“阿里的微信呢？你公开的建议不就是借刀杀人吗？”
俞兴懒得解释，就一句话：“熊总，这么晚了，不要这么幼稚的话浪费时间。”
熊潇鸽：“……”
俞兴抛过去一支烟：“反正，这是我们认为不逊色于微信那种移动互联网刚发展时的机会，你愿不愿意支持，愿意怎么支持，你就再想想，时间还多。”
熊潇鸽像是看到一张大饼。
与会议上不同，更与这次之前所感受的不同，他此刻感觉到的是俞总强大的信心。
熊潇鸽左想右想，说道：“我会多和吉姆聊聊，既然Mus是试验品，那就多试多做，你们这边需要什么，大家商量着来。”
俞兴露出笑容，伸出右手。
熊潇鸽握了握手，最后一个问题：“Mus这次还会卖吗？”
俞兴点头：“可以卖，但只会卖给碳硅数据公司。”
熊潇鸽回想过去，感慨莫名，临港这边的项目就是卖了微信才拿到的启动资金，那个夜晚和俞总一起去临安找马总的场面仿佛还在眼前。
……
吉姆没法短时间决定，但牵线搭桥的熊潇鸽不仅愿意发挥更多的游说能力，也表达了IDG可以进行的支持。
就像熊潇鸽曾经说过的，如果俞总是来做移动互联网项目，他将会得到比电车项目更轻而易举的看好。
俞兴尽管没有多期望资方给Mus公司提供多少资金，但对于这种态度还是高兴的，而在这次碰面之后，他考虑到Mus公司的需求，也就提早拨动了来自企鹅微视的邢宏宇。
邢宏宇来碳硅集团时间不算长，表现的很低调，或者说，很老实。
1月21日，邢宏宇来到碳硅集团的办公室，见到了俞总。
他不清楚俞总忽然找自己是什么事，估摸是想嘘寒问暖的表现老板风范。
然而，邢宏宇没聊几句就被询问了出差要求，内容是对外的技术服务顾问。
他有些茫然的探究道：“技术服务顾问？碳硅集团吗？我吗？我出去吗？到哪边？”
俞兴轻描淡写的说道：“新加坡有一家碳硅数据投资的短视频公司，是通过音乐的切入点来降低创作门槛，想要和海外的Vine、Ins进行差异化竞争，正好需要你的能力，愿意去吗？”
邢宏宇听着这么一句话，情不自禁的张开了嘴。
他愣了好几秒，猛然站起来：“嗯？！”
俞兴点点头，确认道：“嗯。”
邢宏宇面色忽然涨红：“俞总，你……”
作为当事人，作为微视的前负责人，他比熊潇鸽更快的揣摩出事情的始末，也更知道俞总在这其中所发挥的作用。
“已经在和脸书合作，有了40万的美国用户。”俞兴淡定的说道，“未来会投入很多资源，碳硅数据那边认为短视频有很美好的未来，软件名字叫MusVid，你可以再了解下。”
邢宏宇嗓子眼里仿佛噎了一口气，靠，我的微视！我的微视被黑掉了！！
半晌，他徐徐的吐掉这口气，不，企鹅，是你的微视……
我的是MusVid！
第441章 多空
邢宏宇毫不犹豫的接受了工作派遣。
他本来就看到碳硅数据公司的未来，宁愿在碳硅集团过渡，眼下有这样施展才能的机会自然责无旁贷。
只是，邢宏宇确实没想到碳硅数据公司涉足短视频是从海外市场开始。
他激动之余没忘在即将离开俞总办公室的时候抛出这个问题。
“以前的国外互联网总是领先很长一段时间，但去年年初诞生了Vine，年中就有企鹅的微视，两边同步的速度变快了，我们就觉得Vine和Ins只是探索，没有成熟，海外市场一样是能做的，竞争力度没有那么大。”
“而且，国内运营商的基建还在拓展，碳硅数据公司的流量也是这样，反而可以慢一些。”
俞兴给出了答案。
邢宏宇心情复杂的辞别俞总，没有立即去找负责MusVid的吕海颖，而是自己先上手体验了一番“碳硅数据版的微视”。
单列视频，15秒钟，音乐差异化，一键内容模板……
邢宏宇看到了产品上的相似与差异。
他心里痒痒地抵达吕海颖的办公室，见到这位的第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吕总骗得我好苦啊！”
怪不得之前就觉得这位碳硅数据的高级副总裁有很高水平，那种逻辑上的推测与实践中的思考就是得自己带人做一做才能深切体会啊。
吕海颖笑眯眯的用一句话终结话题：“都怪俞总。”
邢宏宇不能更赞同了，一切责任全在俞总……
俞总不仅黑了自己的微视，连自己也一起黑到了碳硅集团……
他那样挑动阿里，一举剪除了企鹅在短视频方向的潜在威胁，至于阿里，倒不是看低那家巨头，如果不是俞总把微信的底子打得好，又让它走了一条慕容复式的路线，两家的即时通讯竞争绝不是目前的场面。
短视频绝对是个大市场，这一次没有人给阿里打底子，且看它自己到底能不能也在这种移动浪潮里有所建树。
邢宏宇感慨万千，心里还浮现了刘炽平和Pony的影子，但人在临港，也就最终变成一个想法——我想做好短视频！
他问起MusVid的具体情况：“吕总，俞总说软件已经有40万的海外用户了？”
“更准确的说，基本都是美国用户。”吕海颖言简意赅的说道，“我们当前阶段只做美国市场，然后再取欧洲，用户群体定位在24岁以下的青少年，脸书现在的投流进一步缩窄在13-17岁的青少年。”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年后会去一趟美国，会尝试和那边的音乐公司达成授权合作，纽约和洛杉矶已经在招人办公，邢总如果愿意，也可以去美国那边推进工作，我们今年的美国市场会有不少预算。”
邢宏宇迅速理解着两句话里的信息，战略方向，用户定位，当前工作。
他没有立即回答，思考了一会之后才继续询问MusVid的相关信息。
邢宏宇切实领导过微视团队，也很清楚微视是如何分配资源，他如今在这间办公室的视角便下意识的这么代入，想弄清楚碳硅数据公司这次海外试水的真实情况。
本来听到24岁以下以及13-17岁的青少年群体，他还以为会有类似的如今Vine、Ins、微博秒拍、企鹅微视都在用的明星资源接入，没想到很快就听到截然不同的从低向高打的思路。
邢宏宇的眉头渐渐皱起，听着吕总介绍碳硅数据那一套算法技术要为这样的思路赋能，还是有些不以为然。
吕海颖准确阅读到邢总神色里的意思，透露一个有效的支撑：“碳硅数据在2013年凭借信息流广告实现了盈亏平衡，背后就是这样一套最新的技术支持，最早是脱胎于推特开源的Apache Storm分布式实时计算系统，现在经过杨总他们的深化，越来越适配我们的内容体系。”
邢宏宇猛然一怔。
作为前企鹅高管，他当然知道碳硅数据这家公司的性质，三款软件都依靠着广告营收养活，但这条路早就被业界证明难以良性的循环下去，现在竟然能做了吗？
碳硅数据公司的样本数据并不是小体量……
邢宏宇惊讶的询问道：“盈亏平衡了？碳硅数据公司怎么盈亏平衡的？？”
“邢总这个问题嘛，这要好好回答就是长篇大论。”吕海颖笑了笑，“简单说，碳硅数据的信息流广告CTR在2.15%-9.55%，新浪、网易包括企鹅的横幅广告CTR普遍低于1%。”
“碳硅数据的信息流广告是通过动态广告加载率来控制的，现在一般是8%，低于行业平均的12%，但更精确的算法让我们的ARPU能做到一天5毛。”
CTR是广告点击率，ARPU是用户平均收入。
碳硅数据这种关键数据都领先于对手，并且是远远领先。
邢宏宇消化着这样对比的信息，心里冒出来一个念头，技术驱动……
如果真是这样，用这样的技术驱动来看短视频的打法……
邢宏宇吐了一口气，由衷的说道：“吕总，碳硅数据公司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欢迎来到碳硅数据公司……”吕海颖伸出右手，“兄弟单位碳硅集团。”
邢宏宇握了握手，好吧，自己现在确实没法直接到碳硅数据公司。
他沉声说道：“吕总，我愿意去美国，去MusVid最需要人的地方。”
邢宏宇已经明白，新加坡只是碳硅数据公司的中转站，而美国市场是一线，如果想要在短视频领域有更好的建树，必然要在一线的实践里思考。
吕海颖露出一丝笑意，简洁答道：“邢总，没问题。”
俞兴很快知道了邢宏宇的选择。
他对此倒没有太意外，只是重复自己之前的判断：“我觉得邢总是个不错的人才，他在企鹅只是不太容易发挥才能。”
前来汇报的吕海颖严肃点头：“是的，碳硅数据才大有可为。”
“不要阴阳怪气，他身上是有竞业协议的，这样技术顾问的方式，又是去美国，应该有空间。”俞兴边喝茶，边说道，“但你安排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
“师兄，明白的。”吕海颖笑道，“等邢总在美国历练归来，到时候就能来做国内的工作，嗯……我们对这个月的用户目标有所调高，在更加精确的定位用户之后，我们的次日留存率是有很大好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