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小的在鸡舍边滚作一团,鸡群被惊得“咯咯”叫着散开。
看得旁边铺干草的秀英嫂子直笑:“这娃真活泼,跟黄鼠狼也能玩起来!”
“可不,比富贵小时候招人待见,富贵小时候犟。”
陈凌听了只是笑。
他小时候确实犟得很,跟大人都敢干仗。
现在那种犟脾气早没了。
只是守着娃娃们顽耍。
这个时候,睿睿吱哇乱叫的追赶小鸡小鸭,摇车里的康康和乐乐也不闹。
康康攥着个布老虎,眼睛直勾勾盯着半空的二秃子。
乐乐则盯着地上跑的黄鼠狼,小胳膊伸着,嘴里“啊啊”地要抓。
陈凌推着车走到鹿场边,二黑正卧在栅栏根,见了他就慢悠悠站起来,尾巴在身后扫了扫。
栏里的一头母鹿见到陈凌也跟着凑过来,鼻子里喷着白气。
陈凌一巴掌把它拍开,笑着抚摸二黑狗头。
“好好看着,过两天,我带你们撵兔子。”
开春了,天暖了,麦苗的绿意泛上来了。
也是时候小猎几把了。
哪怕家里有娃娃缠身,陈凌也是忍不住手痒。
想着夜里,骑着摩托车,或者骑着马,灯光一照,兔子、野鸡啥的一冒头,就放狗去追吧。
那场景,想想就有意思。
“富贵,咱啥时候能回村啊?再不回去,家里都快长草了,再说,麦地也该浇水了。”
到了牛场这边,没几头牛,二毛驴很闲,啃着张馅饼,见了陈凌就问。
“驴子哥不要急,马上就能回去了,过几天,家里安顿好,我就去市里接阿福阿寿回来。”
“到时候有俩老虎镇在村里,山里那东西不敢出来,大伙就能回村该浇地浇地,该种啥种啥。”
这话一出,在养殖场帮工的村民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有些喜出望外。
“真的?富贵你要把两个老虎带回来?”
“好啊,好啊,那俩大家伙回来,咱们就不怕那鬼啊怪的了!”
“什么驴头狼、过山黄的,哪里有富贵家两个老虎厉害……”
“哈哈哈哈,老虎一来,总算能回家喽!”
这时候,赵大海也凑过来:“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接?多个人手,路上也有个照应,听梁老板说了,今年道上有点乱。”
“不用,市里那边早打过招呼,和老园长通了三次电话了,到时候我骑小青马去,两天就能来回。”
陈凌摆摆手,又跟其他村民们说:“这几天别急着回村,回村也是早上回,晌午就赶紧回城里来,不要在村里过夜。”
“等我把阿福阿寿带回来,确保没事了咱们再一起回去。”
众人都笑呵呵的点头,眼里的愁绪散了大半,旁边几个妇女也凑过来念叨,说要回村晒被子、翻粮仓。
连杰克逊都凑过来,用生涩的中文问:“老虎?真的老虎?”
惹得大伙都笑了。
……
到了下午,这些天没怎么下厨的陈凌,准备炖锅肉,炒几个菜,做点好吃的。
把韩闯喊过来,喝几杯。
城南小院子里不如村里方便、宽敞,陈凌很多时候没有做饭的兴致。
不过现在习惯了也还好。
没想到,刚烧上火,就见杨健走进了院子里,帆布背包上还沾着泥,身后跟着两个公安同志,手里拎着枪,枪托上裹着布。
“富贵兄弟,耽误你一会儿。”
杨健一开口就带着急茬,他搓了搓手,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几个模糊的脚印。
“我们商量着,趁这两天天气好,再进一次山。”
“上次见的那脚印,比预想的还大,得摸清那东西的活动范围,不然等天暖了,它下山就麻烦了。”
陈凌接过纸看了看,脚印边缘带着尖利的爪痕,比他巴掌还大,知道是那大猞猁又出来活动了。
“需要我做啥?”
“嗯……,这次来找你帮忙,是想请你带条狗、再让那只老鹰跟着。”
杨健指了指半空盘旋的二秃子:“山里的路你熟,狗能防野物,鹰能探路,上次见黑娃的本事,还有这老鹰抓猎物的劲儿,有它们在,我们心里踏实。”
他听人将过,二秃子夜里也能看见十米之内的东西,凶猛得很。
陈凌没犹豫,点头应了:“行,带黑娃,它认路,二秃子也跟着,它眼神尖,能找着踪迹。”
说定了就开始准备,陈凌菜也不炒了。
只守着锅灶,一边煮肉,一边擦拭猎枪和猎刀。
王素素听说他要进山,知道拦不住。
也知道市里公安派的人多,有枪有炸药,她比之前放心不少。
只是有一点,公安要调查,多是夜里进行。
在野兽活动的时间去寻找线索。
王素素知道这一点后,就赶紧找出之前缝的兽皮手套,是用猎的狼皮做的,厚实耐磨。
又往帆布包里塞了煮好的鸡蛋和干肉。
“多带点吃的,山里冷,别饿着。”
她递过个小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草药,驱蛇的。
“再把这个带上,惊蛰过了,长虫开始冒头了,晚上把这个带在身上,蛇不敢来。”
陈凌接过包,摸了摸她的脸:“放心,我心里有数,就去两天,查清楚就回来。”
旁边睿睿拽着他的裤腿,小嘴瘪着:“爸爸,别去山里,有老犸虎。”
老犸虎是吓唬小娃娃的话。
臭小子特信这个。
陈凌弯腰把儿子抱起来,用胡茬蹭了蹭他的脸:
“乖,爸爸有黑娃和二秃子,不怕老犸虎,等回来带你捉小兔子。”
傍晚的时候,公安的人已经在门外等待。
他们在县城休整轮替了两天,既是休息,也是准备物资。
背上的帆布背包鼓鼓囊囊的,装着干粮、指南针和急救包,枪擦得锃亮,枪托上还缠着防滑的布。
陈凌带着黑娃小金,二秃子落在他肩头,爪子轻轻勾着他的衣领,它像是知道要进山,眼神比平时锐利了几分。
王素素抱着乐乐和康康,睿睿拽着陈凌的裤腿不肯放。
杨健看了看天色,喊了声“出发”,陈凌才把睿睿带到王素素身旁,摸了摸两个小娃的头:“走了。”
第860章 熊瞎子
秦岭南麓的夜,在农历二月的初春里,仍是浸骨的寒。
月亮悬在墨蓝的天幕上,清凌凌的光泼洒下来,照得山峦起伏的轮廓如同蛰伏的巨兽脊背。
白日里暖阳晒化的冻土,入夜后又被寒气一激,变得硬实,踩上去带着咯吱咯吱的脆响。
枯黄的草甸子底下,已有嫩绿的新芽顽强地钻出,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生机。
风穿过尚显光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哨响,更添了几分空旷与寂静。
陈凌一行人的脚步踩在去岁留下的厚厚枯枝败叶上,“沙沙”作响,在这静夜里传出老远。
杨健带着几名公安战士呈扇形散开,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手里的半自动步枪枪口微微下压,手指却都贴在护圈外,保持着随时可击发的状态。
他们虽然训练有素,但在这原始的山林里,呼吸声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这些天,他们身上那种城里带来的气质,被山野的深邃悄然磨去了一层。
黑娃和小金一左一右,悄无声息地走在陈凌身侧稍前的位置。
两条大狗的步伐稳健得不像是在走夜路,厚实的肉垫落地无声,惟有偶尔扭头时,脖颈间厚实的皮毛摩擦发出极轻微的“窸窣”声。
它们不像寻常猎狗那般东嗅西闻,只是昂着头,耳朵机警地转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每一丝信息。
那庞大的身躯在月华下如同两尊沉默的黑铁塔,一股子历经百战、山野称王的沉凝威势自然流露开来。
“咕——咕咕——”
远处林子里传来几声不知名夜鸟的啼叫,随即是一阵扑棱棱的翅膀慌乱拍打声,迅速远去了。
侧前方一片灌木丛里,响起“窸窣”急窜的动静,像是什么小兽被无形的气势所慑,慌不择路地逃开。
杨健身后一个年轻战士下意识抬了抬枪口,紧张地望向那片晃动的灌木。
“莫慌。”
陈凌瞧了一眼,出声道:“是獾子,要么就是黄鼠狼,闻着黑娃它俩的味儿,吓跑了。”
“这季节,没甚野牲口主动招惹它俩。”
那战士松了口气,讪讪地放下枪,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两条安静得近乎慵懒的大狗,心里那点因环境而生的忐忑,奇异地被狗子的沉稳压下去不少。
“陈大哥,你这狗……真神了。”
另一个战士低声叹道,语气里满是羡慕。
陈凌嘿然一笑,随手折了根身旁的枯枝在指间捻着:
“经常在山里跟猎的狗,都这德行。”
“看着蔫蔫儿,真遇上事,比谁都灵醒。”
他语气平淡,就像在说家里母鸡今天下了几个蛋。
但那话里的内容,却让几个公安战士暗暗咋舌,看黑娃小金的眼光又不同了些。
“唳——”
就在这时,一声短促而清晰的鹰唳从高空传来,穿透寂静的夜色。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黑影正以一种近乎静止的姿态悬在月亮前方,巨大的翅膀偶尔细微调整一下,保持着绝对的平衡。
那是二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