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临走前,魏忤生还对他投以了笑意:“虽万千人吾往矣,我喜欢这句话。”
随后,魏忤生便与众人离开了。
包括那个那天‘女扮男装’的女侍卫。
刚开始还没认出来,但那个脸型的眼神,宋时安一下子就分辨出来了。
虽然不懂为什么在自己想要去朔风之前,六殿下就有见他的打算,但至少宋时安清楚——这魏忤生,对自己很欢迎。
“堂尊,我竟然也能见到六殿下,而且那么近……”
三狗现在都还没有实感,与六皇子的距离,仅仅在咫尺之间。
“你觉得六殿下如何?”宋时安问。
“标下如何去敢说殿下如何。”三狗在叠甲后,小声道,“但真是英俊,亲民,完全让人感觉不到杀气啊。”
三狗刚才,也只是为他的身份而惧。
但并未有过那种看一眼,对方就可能觉得冒犯,把他杀了的威严感。
“确实。”
宋时安也是这样认为的。
皇室之中,中平王他见过,也属于是帅的,但阴柔了一些,深邃了一些,完全不若这位六殿下阳光。
但愿他本人,也是暖男系的吧。
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人,可不好伺候。
当然,宋时安也不会去伺候。
他,要开启自己的从龙之路了。
在六殿下走了好一会儿后,宋时安将写到一半的奏疏,其中的纸张抽出,而后直接放在了烛火上,一点点燃尽。
一旁的三狗看的有些不解:“堂尊写了那么久,何故烧掉?”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三狗连忙闭嘴,老实了。
侍卫不同于秘书,尤其是临时的,既然算不上心腹,那就不能与之有任何的透露。
虽说这也算不上什么有价值的秘密。
原本他打算的就是,在行军途中给六殿下上奏疏,就像是面试那般,投放简历。
但现在他如此渴望自己,那一切都没必要了。
“我出去一会儿,守在门口吧。”宋时安对他说道。
“可是都统的意思,是让标下随时守护堂尊啊。”
“他的意思是行军之后,保障我的安全。军营之中,有何危险?”
“……是。”
宋时安没做多余的解释,便直接离去。
三狗则是乖乖的守起了门。
毫无顾忌的,宋时安前往了中郎将营房。
门口是执戟的精锐护卫,其中一人面无表情的问道:“何人,何事?”
“朔风县令,请见殿下。”
宋时安道。
“大人稍等。”
对方得知后,其中一人立刻前往通报。
很快的,他便出来了,抬起一只手:“大人。”
宋时安双手抬起,做法国军礼。
对方上下摸索,确定没有携带任何利器后,便将宋时安放行。
就这样,他脚步平稳的,走向了里面。
宋时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面试的时候,紧张的手都打哆嗦。
作为小村做题家,他确实是很刻苦,很能考,但比起那些小学的时候就能拉着老师聊天的城里孩子来说,会差很多自信,多些许怯场,与人交际的能力,更是天然的短板。
但人,都是逼出来的。
社交,口才,普通话,以及尽可能减少倒装句的使用,宋时安在后天付出了极多的努力。
终于,达到了面对一众领导,也能够实现长篇脱稿发言的水准了。
当然,现在自己要去单独见的,可是副藩王级。
干就完事了。
稳重的,宋时安走到了门口。
站在门外的,是那名腰间配剑,眼神肃杀的女侍卫。
跟三狗一样,体型也不算魁梧。但同样,肌肉的线条,哪怕是穿着衣服,也能够感觉得到,她绝非手无缚鸡之力。
宋时安,双手握拳对其行礼。
心月侧身,留出位置。
在宋时安进入后,她把门关上了。
而在其内,有一张铜案。
案前的魏忤生,早就起身,翩翩羽立,面带笑意。
“宋卿,此行你为我而来。”
毫无铺垫,魏忤生开门见山:“意思是,你有守城良策,要献于我对吧?”
“是。”宋时安一点都不遮掩,回答道。
阶上的魏忤生,与阶下的宋时安,两个人看向彼此。
对方带着笑意,而宋时安,则是一丝不苟,郑重其事。
“好。”魏忤生知道对方是聪明人,自己也就不装傻了,道,“你的献策倘若可行,我将付诸大权于你,并绝对信任。”
一个七品的县令,对于这场战争,什么都不是。
这个身份,做不了任何的决定。
他需要六殿下的背书。
“当然,权我能给你,是否能够御下,让底下的人信服,就看你的本事了。”
你要袈裟我给,但妖魔鬼怪,只能由你自己退却。
“在下明白。”
宋时安看着对方的眼睛,严肃的问道:“有一点,我能与殿下达成共识吗?”
“你说。”
“此去,倘若以常规守法,朔风必失。吾等,皆要死无葬身之所。”
“是。”
魏忤生毫不犹豫,答道。
“既然殿下与时安,都抱有必死的决心。那是否意味着,令行禁止,无所不可。”
再一次,宋时安问。
“是。”
魏忤生这次回答的并未那么迅速,但也干脆。
“为守住朔风。”
双手握拳,抬头看向魏忤生,宋时安果决道:“愿殿下,替时安抗住诛灭九族之罪过。”
第59章 殿下放心飞,九族永相随
魏忤生的笑容,顷刻间消失。
宋时安的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
两个人的视线,依旧相对。
缓步的,魏忤生走下来台。从宋时安的身边而过,踟蹰徘徊。
“殿下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宋时安也侧过身,看着似乎有意要回避自己的魏忤生,并未就这般放过他。
双目下沉,魏忤生停下脚步,依旧是对着空气,道:“此行,能够守住只有奇迹。我所愿,宋卿知否?”
宋时安没有说话。
“你知道,但你不敢说。”
魏忤生嘴唇微抿,而后娓娓道:“嘉瑞二十七年,陈美人,也就是我的生母生下了我。那时,我是双脚先出来的,难产了一晚上,母亲活活痛死。而她,又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嫔,所以从我诞下的那一刻,就被视作‘诅咒之子’,陛下对我厌恶至极,故取名‘忤生’,无字。”
这是众所周知的。
“陛下弃我于何宁宫,从此再未过问。生母卑微,娘家无权。自她死后,宫里的俸禄月钱就此断了,宫女太监,也都投奔了其余妃嫔,只有一个老宫女养着我,节省用度,花钱找皇宫里的乳娘,等别的公主吃完,我才能有奶吃。”
这是,外人所不知的。
宋时安低下了头。
没想到六殿下过得也不太容易。
皇宫绝对不是抠搜,而是对皇帝的绝对敬畏。
皇帝的心思不敢猜,那就只能顺应他的表现。
月钱俸禄谁敢不发?
陛下对诅咒之子,太狠了。
或者说古代的皇帝,基本上都是变态的。
汉文帝,被抬得那么高的一个皇帝,对子嗣后宫,也可谓是薄恩刻薄,手段残忍丝毫不弱于这位虞帝。
“后来,是先皇帝的嫔妃,老婕妤张氏,把我收到了宫里。”
谈到那位不是亲祖母,而胜似亲祖母的女人,魏忤生语气里也生出了一丝的思念:“或许是陛下还忘了有这么一个忤生,并未加以干涉。成长后,老婕妤送我去国子监,跟着师傅们读了书。一直到现在,也算是富贵。”
当然,皇帝还是没有把忤生当一会儿事。
二十二岁这个年龄,按理来说孩子应该已经要上小学了。
宋时安不同,虽然他也过了二十,但纯粹是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