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宋靖相当的纠结,但还是勉强的坐下了。
其余跟随而来的官员,也都悄然的退下。
“这诏狱啊,真是又阴又冷,宋府君你受苦了。”汪辰寒暄道。
“汪大人说笑了。”宋靖打趣道,“这坐牢,哪有享福的啊?”
“宋府君勿怪,我呀,也只公事公办,一切都按照虞律来。”汪辰解释的时候,还悄悄的举例道,“哪怕国公来这里,也只能一日两餐饭,一床被,搞不了特殊的。”
他还真的没有乱说。
现在于扬州驻军震慑孙佗的章平国公,先前就因为太子案的牵连,坐过月余的诏狱,当时还任六品官的汪辰就见证过,所以说出这种话,也算是一种免责申明。
“靖已经很受汪大人的照顾了。”宋靖感恩的说道,“在这诏狱,既没受刑,又没遭受虐待,不像旁人,从这大理寺出去,哪怕能活着,也都脱了一层皮……”
“宋府君,这事你还真是感激错人了。”
凑到他的身旁,压低声音的说道:“宋府君能不受刑,不受审,全是因为吴王殿下,亲自给我打了招呼。”
这个功劳,汪辰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敢争。
所以,必须说清楚。
“竟有这种事情?”
宋靖露出不可思议,并且十分的受宠若惊:“吴王殿下亲开金口只是为了下官…真的吗?”
到了这种级别,都是装糊涂的高手。
汪辰当然不可能直说,便含蓄的笑了笑:“宋府君要是冷了,累了,亦或者说饭菜不太合口,只管吩咐便可。我呀,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就准备离去。
突然的,宋靖叫住道:“汪大人可否给我透露一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没有事情。”
汪辰停下脚步,而后缓缓转身,看向他,也露出由衷‘高兴’的微笑:“时安他,快要回来了。”
………
“太猛了!”
吴王府邸庭院里,赵毅重重的握着拳头,心情舒爽到极致:“四个多月,朔风那座城池,硬抗二十几万人,竟守了如此之久!”
“果然,他去朔风就不是毫无准备。”叶长清对于宋时安这个男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了,“这力挽天倾的功劳他拿下后,他还想做什么?要怎么,去斗孙司徒?”
“他要斗孙司徒的话……”吴王感到了一丝的棘手,“既为吴王党,岂不是也代表我们要斗孙司徒?”
“殿下。”叶长清见他在这种事情上依然犹豫,忍不住露骨的说道,“要斗孙司徒的是陛下,您肯定也要斗啊。而且如果斗赢了,那啥就是您的了呀。”
“不要口无遮拦。”
赵毅提醒叶长清。
“我说的是那啥。”叶长清不耐烦的反驳。
“谁不知道那啥,就是那啥啊。”
“停停停。”吴王打断两人斗嘴,然后点了点头,“为了那啥,得去为父皇解忧。”
就像是那一日在母后寿辰时,他说的那样。
魏翊云想要夺嫡走的路线便是——替父解忧。
“那这城,就意味着已经守住了吗?”吴王问。
“基本上就是,但也不能完全确定。”赵毅说,“我估摸现在的朔风城,已经变成一个烂木桶了,城头被上了无数次,能够守住,纯粹是齐军已经半残,而朔风的守军,全靠意志力在坚持。说不定,巷战都打了好多次。”
“那不会最后一点,出问题吧?”
吴王担忧的问。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已经下雪了啊。”叶长清也皱起了眉头,“要是运气好,甚至已经提前结束了。”
不该下雪的日子下了雪,那就是命运对勇士的馈赠。
该下雪的日子下了,那就是智慧和才能,堂堂正正的获得了胜利。
该下雪的日子不下,那就是纯纯霉逼,人算不如天算。
宋时安胜利的含金量是被拉高了,但风险也变大了。
在三人有些为朔风愤愤不平的时候,这时,一个圆脸的常服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意:“殿下,二位大人。”
贾贵豪,虽然算不上是吴王党的核心成员,目前的官职相对而言有些低,是盛安西都尉,但因为这个职务,对城内大大小小事情都掌握的很快,所以也给予了他能够入府的权利。
盛安的治安,由东南西北四个都尉主管。
相当于四位首都公安局分局的局长。
是盛安令下的几位重要官员。
“看你是笑着进来的,有什么好事吗?”吴王问。
“我给殿下,带来了一个人。”他窃喜的说道。
“什么人?”吴王问。
“殿下不是想要下雪吗?”贾贵豪有些神秘的说道,“我把神仙带来了。”
“神仙?”赵毅露出困惑。
“他是山中道人,特别灵验,用符水就能治病,还能求雨求雪呢。”贾桂豪如数家珍道。
“胡闹!”听到这个,吴王反感的问道,“你让本殿下,去接触这些妖道?”
“你也少去碰这些江湖方士。”赵毅提醒道,“若是让人留下口舌,说你要搞什么魇镇和巫蛊,也是给殿下带来麻烦。”
被训成这样,他老实的低下了头:“那殿下,我这就把他给请走……”
“等下。”
吴王叫住了他。
“殿下?”
他停下脚步,面露困惑。
“你说这道人……”吴王不确定的问,“真的灵验吗?”
“殿下,很灵的,我亲自试过,他连我姓名都算出来了。”贾贵豪信誓旦旦道。
“你是西都尉,他知道你姓名有什么奇怪的?”
叶长清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吴王,也表情微妙的看向了他。
一刻后,
山吴王府里香炉燃起,山中道人手持法器,在庭中跳起了大神。
吴王等三人就那般站在一旁,双手抱胸,皱着眉头观看。
三人身旁的贾贵豪则是虔诚的双手合十,一个劲的对着山中道人拜着……
………
朔风城,大半都已经是废墟。
在废墟之中的某个墙角,像是乞丐一样,灰头土脸,破破烂烂的宋时安,把头枕在一个沙袋上,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
“你妈了个哔的,雪雪不下,太阳还暖洋洋的……晒的竟然有些舒服。”
口吐芬芳的,宋时安有点心累了都。
手上拿着一个饼的心月,走到了他的旁边,将饼递给她后,也靠着墙,坐了下去。
她也成了一个灰姑娘,并且浑身都是血迹。
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就这样静静的摆烂。
太累了,连开口都让人觉得浪费力气。
“下雨了吗?”
忽然的,心月道。
宋时安愣了一下,转过头。
便看到,她的鼻尖上,停留着一粒晶莹。
宋时安伸出手,用指腹轻轻将其抹下。
指尖,是稀碎的冰。
两个人,同步的抬起了头。
朔风的天空,下起了太阳雪。
第110章 姬渊退兵,推陈出新
雪,终于下了。
虽然是照去年稍晚了几天,但无所谓。
只要开始下,那冬季就来了。
宋时安长吁了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悦,有的只是一种彻底的放松……
坐在他身旁,刚才被这个男人突然摸了一下的心月,来不及费解,便被这稍晚,但也算如‘期’而至的雪,慢慢的放松下来。
期,期待的期。
而其他人,就不可能这么装逼了,全都将狂喜写在了脸上。
哪怕是写了联名弹劾信,在守城的时候,被当驴子一样使用,死了至少一半的豪族们,也纷纷喜极而泣。
再富贵的人,在经历过濒临死亡后,都会感受到生命的可贵。
而活下来之后,就应该想别的事情了。
“那我们还弹劾吗……”
一人忍不住的问道。
原本想的是,哪怕守下来了,也要恶这个宋时安。
奋力一击,将他的功劳抹除。
但全程经历守城,看到这朔风脚下的大地变成红壤,血腥充满空气后,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个功劳有多吓人。
这个功劳大的,让他们这些所谓豪族,显得简直就跟蝼蚁一样,卑微渺小!
而对宋时安的弹劾,简直就是愚蠢如猪的行为!
雪,逐渐的下大了。
坐在城墙上的魏忤生,铠甲上面的血污已然结成了印,身材也相比之前而言消瘦了一圈。如鹅毛的雪,飘在了他的红袍之上。释放的,他躺在了地上,大吼一声,将这二十年的压抑,全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