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曲端从一个通安寨的监押,混到折冲都尉,是你在夏州打出来的,可没给老子送一文钱的礼。
他提了两件事,陈绍都没听,曲端只能是闷闷不乐地离开。
其实他这几年,官儿升的已经很快了,但曲端还是觉得自己被埋没了。
之所以没有跟吴阶、韩世忠一样,成为一方统帅,主要是机会少了。
打夏州的时候,自己立功太多,直接给提拔成银州的折冲都尉,错过了后续的几次大战。
此番一定要抓住机会!
在他看来,吴阶在西平府外,与野利崇山一战,指挥的一塌糊涂。
若是自己来指挥,肯定能取得更大的战果,伤亡也很更低。
打西州高昌,那就更是送到嘴边的功劳,不值一提。
等曲端走了,陈绍看着手里的礼盒,有很多的异域珍品。
随手取了三颗宝石,准备送给三个小朱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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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府,王安中看着前来索要张觉的女真使者,感到万分头疼。
他来到燕山府这几日,古北口的女真鞑子已经十几次南下打草谷。
如今正是秋收时候,虽然因为战乱,导致大量田地荒芜。
但燕地毕竟是沃土,还是有不少的田地,躲过了战乱。
但是他们中很多没有躲过女真鞑子,这些人肆意杀戮抢掠,燕山府都不敢出兵保护。
古北口没有赎买回来,燕地除了城池内,其他地方都在女真鞑子的铁蹄威胁之下。
这些女真骑兵,可以随时南下掠夺,出了古北口就是一马平川。
久而久之,王安中其实已经后悔了,早知道就在汴梁,被蔡京踩和排挤了。
至少不用这样提心吊胆的。
蔡京那老王八虽然霸道,但至少面子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暗地里使手段。
今日这些女真使者,在自己的节堂之上,就开始破口大骂。
满殿的文武,没一个站出来阻止的,王安中脸色越发的难看。
“贵使请先息怒。”王安中挤出笑来,喉结滚动,“张觉一事恐有误会……”
“误会?”金国使者冷笑道:“是不是误会,我们都清楚,如今也不想听你们这些背盟小人多言,快快砍了张觉的人头来,让俺回去交差。否则的话...哼哼,俺们二太子说了,只要你们不给,大军即刻南下!”
“你们大宋,连契丹狗都打不赢,俺倒要看看,是哪来的胆子收留俺大金国的叛贼张觉!”
他的话虽然难听,节堂内的大宋宣抚司官员人人羞惭恼怒,却无可奈何。
谁叫人家说的是实话。
恐惧的情绪,弥漫在节堂内,谁也不想和那些女真鞑子正面交锋。
王安中说道:“此事,本官也做不了主,还是要奏请朝廷,等候朝廷的旨意。”
“好好好!”女真使者一脸横肉,恶狠狠地说道:“那就战场上见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
节堂内众人赶紧伸手阻拦,“贵使不要冲动!”
女真使者伸手一推,就有一个大宋官员倒地,这鞑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过头来,耀武扬威,大声道:“再给你们三天时间,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迈步走了出去,旁若无人。
一股屈辱感,萦绕在王安中头顶,他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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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燕京城中,百十个护送张觉而来的平州骑士席地而坐,大口嚼着城里送来的猪羊。
两员常胜军郭药师的心腹将领带着人送来了几十张芦席,本来张觉这些护卫兵马,都是从平州城头苦战下来的,是又累又饿。
不过,这些平州的燕地汉儿,脸色阴沉,他们深恨宋军言而无信,不肯出兵,导致他们丢了平州。
但此时还指望他们一道,杀回平州,所以除了给宋人一些冷眼之外,其他的倒也没有太多无礼举动。
平州兵围在张觉身边坐下,盔甲也不卸,并不要宋人帮忙整饬食物,自己挖了火塘,拿了送来的烧柴就开始席地烧汁烤肉、蒸煮粟饭。
不一会儿这片野地,就传来了烤炙肉香味,民夫们挑来了大坛的酒,有的还是新酿,曲都没发完全,可见郭药师确实够朋友,日子过得也很紧巴,为了招待他们连老底子都掏出来了。
燕山府的处境,确实不怎么样,主要是童贯赎买燕京,把钱都花到十年之后了。
平州兵捧着粟饭,闻着旁边传来猪羊的香气,还有听着油脂滴落火中发出刺啦的声音,个个都在虚咽着喉头。
等到肉烤熟了,大家狼吞虎咽,吃着吃着,有人想起平州陷落,家眷老小如今生死未知,突然就放声痛哭起来。
哭声悲戚,一传十,十传百,人人抹泪,个个捶胸。
张觉站起身来,找到前来送吃食的武官,问道:“带我去见王宣帅和郭将军!”
武官点头道:“张节度请稍等,容我去通报一声。”
张觉点了点头,武官们匆匆离开。
结果到了晚上,也没等到宋军武官回来,更没有人前来通报他去见王安中。
张觉略感不安,但是此时他只有百十人,也是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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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王安中的节堂内,灯火通明。
王安中端坐在乌木靠椅上,面色在烛光掩映下忽明忽暗。
“你们有什么主意?”
王安中看着节堂内的幕僚,无力地问道。
突然,一个幕僚站出来,小声说道:“宣帅,那女真鞑子,只说要张觉人头,没说要活人。我们何不找一个和他面目相似的,砍了之后送到完颜宗望面前,先把他骗退兵再说!”
王安中皱眉道:“能瞒过他么?”
“脸上划几道伤口,谁能瞧得出来。”幕僚说道:“等他们反应过来,朝廷的旨意也就到了,到时候咱们就按朝廷吩咐做便是。”
另一个幕僚也站出来,说道:“妙啊,到时候是杀张觉,还是留,都是朝廷的意思。无论如何,就算是女真南下,这罪过也落不到宣帅肩膀上。”
王安中此时最怕的就是这个。
要是杀了张觉,朝廷要和女真开战,自己就是大罪。
要是不杀张觉,女真南下,自己又有可能被推出来顶罪。
这幕僚的办法,倒是不错,至少可以拖延几天。
只要等到了朝廷的旨意,自己变成了奉旨办事,汴梁那些鸟人要把罪过推到自己身上,也就没有了依据。
“好!快快派人,在城中寻找和张觉面貌相似之人!”
“记住,要偷偷寻找,寻到之后,手脚也要干净些。”
第160章 烂宋
陈绍的第二站,本来是夏州,但是他临时改变了主意,直接到了暖泉峰。
又称暖泉山或暖泉峰台。
诚如老朱所言,此地是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这里将会是自己进攻女真人的跳板。
从这里出击,打下朔州、应州和尉州,就可以东临燕山府,北逼大同府。
暖泉峰,地位从未如此重要,至少有两路人马,将会从这里出发。
李孝忠和折可求挡住女真人的进攻,朱令灵的轻骑兵,要进入朔州、应州和尉州。
这里女真人还没有建立起统治,名义上是他们的地盘,实际上全是豪强在控制。
陈绍预计,自己进入之后,会有一些豪强因为畏惧女真的残暴而向自己投降。
只有大同府,聚集了死心踏地投降金国的汉军军候刘氏,还有女真鞑子的一些兵马。
这些人,大概率是不会投降的,会和自己死战到底。
他们的战斗力极高,必须小心应对。
能有这个局面,还真得感谢耶律延禧,正是他上蹿下跳不投降,加上能逃能藏,让女真鞑子一直腾不出手来。
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陈绍留下吴阶和整个宥州军镇守本土。
他本人,大概率会率灵武军走陕西,进入中原。
骑在马背上的陈绍,手中拿着马鞭,看着暖泉峰下,无数正在修建道路的民夫,心中激荡不已。
这样的安排,是他无数个日夜,推演出来的。如此一来,不说彻底灭杀靖康之耻,也可以很大程度上遏制女真了。
甚至将他们打回原形都有可能!
最终结果不知道会不会按照这个计划走。
战局瞬息万变,不会有永远固定的路线,但是陈绍真问心无愧了。
从鄜延路,让姑母花钱买了个辎重队运粮使开始,陈绍就一直在为这一天做准备。
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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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一处军营内。
张觉仰望夜空,只见黑云重重,暮霭沉沉。
他的心情,比这黯然惨淡的天色,还要晦暗。
李安弼站在他身边,说道:“不要多想。”
张觉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他们如何了。”
李安弼知道他说的是谁,在平州陷落之后,还有很多人在后面抵抗。
张敦固、张淮、赵秘校、高岚...一众心腹,全都杳无音讯。
也不知道他们是战死了,投敌了,还是逃出来了。
张觉扶着窗台,叹了口气,说道:“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大宋君臣,如此怯弱,燕山府言而无信,当初就不该来。在平州战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李安弼说道:“兄长不要气馁,未必没有转机。”
“很难了。”
打仗讲究一鼓作气,你这里迟迟不发兵,金兵却在屠戮平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