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不见那大燕天子匆忙而走,这大宋啊……是复不了了……
高量成何等聪慧?
却听一旁吴用开口在说:“大理之国,好景啊!”
高量成也是熟读典籍之辈,也答一语:“中原之广,更是处处美景怡人……”
吴用摆手去:“那不一样啊……大理之景,好在山峦叠嶂,郁郁葱葱,花团锦簇,四季是春,美不胜收……”
高量成倒也点头:“这话倒是不假,只听闻中原之地,草木秋黄,冬日萧瑟,冷来裹衣难暖,暑来脱衣难避……”
“诶?高公子可去过中原?”吴用忽然一问。
高量成摇头:“倒是不曾……一直也想去中原看看,只待来日入京朝拜了……”
“那定要去看看,中原有中原的风貌,那平坦之地,一眼望不到边去,也不似你这里,四处山林障目……还有草原,大海,江南水乡……说之不尽啊……”
吴用自是见识广博的,自己也有几分陶醉模样。
“多是读书,《水经注》也是看过,是教人心驰神往……”高量成也在点头,年轻人,多少有志在四方之冲动心思。
“读书好,读书好啊……读书可以知天下事,读书可以知人心事。”吴用已然在带话题。
“是啊,天下事也难,人心事也难……”高量成还真有几分低眉模样,岂能不难呢?
叔父战死,看似大功,举家上下,却个个人心惶惶,他不过二十出头,已然是顶梁柱……
国主……心思,谁能不知?
还有那杨、董之族,哪个不是虎视眈眈?
已然是群狼环伺,如履薄冰,一步不好,高家多少代的基业,毁于一旦……
有时候也想怪罪,二十年前,曾祖何以还把国王之位还给了段家?
这件事,高量成能理解其中一些道理,比如诸般压力,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类……
但,成大事,岂能畏畏缩缩?高氏钱粮兵将皆多,怎么就不能一一把隐患解决……
若是二十年前把这些事都办好,今日又怎么会这般如履薄冰?
二十岁的年轻人,活得太累……
吴用岂能不语:“说起来,此番平叛,皆高家之功也,不过呢,史书万代,自古,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啊……”
高量成立马皱眉一语:“学士之言,不得我心,我高氏,世世代代乃大理忠良!”
“嗯,是这道理,高氏忠义,倒是不知多少人有目共睹,便是我初初听来,也觉得不可思议!亘古未有也!教人敬佩!”
吴用如此一番话语,只看那高量成面色好看许多,便又道:“功劳呢,最好就躺在功劳簿里,可偏偏,也有那功高震主之古语,我家陛下,何以至今日,不免就是这句古语罢了,无奈之下,逼上这条路去,回不得头了,许多道路,从来回不得头……也是赵宋失了人心,如此失了天命!许这天下之事,一饮一啄,皆是上天定数……”
吴用唏嘘不已,说的就是中原事。
高量成随口还奉承:“大燕皇帝陛下,天命所归!”
却看高量成的面色,着实也是深沉,中原事,岂能不也是大理事?
吴用忽然又不说话了,只一味低声叹气,时不时还催促一下马蹄……
两人沉默着往前去……
许久许久……
吴用忽然一语:“高公子……”
“嗯?”
“你家国主当真不会一意孤行吧?”吴用就问。
高量成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我家国主只是一时犹豫,此番天使一到,自就豁然开朗。”
“那再好不过,但愿如此!”吴用点着头,又去夸人:“也是高公子一心为国,不然我家陛下还当真误会了,也是头前,陛下登基,也不见大理使臣来贺,我家陛下不免以为……大理不尊上国,所以多少有讨伐之意,杀鸡儆猴之事也……”
“明白明白……”话语只听得高量成是连连点头,还有解释:“着实是地处偏僻,难通消息,不比那高丽,近在咫尺,消息灵通……”
“高丽?高丽国使,也还未到……所以我家陛下才要杀鸡儆猴嘛……”吴用一语。
“啊?高丽若是不至,那着实有罪!”高量成立马跟着来说,不免也想,高丽不也是只鸡吗?怎么不杀高丽要杀大理?
不还有交趾,琉球,倭国……还有青唐吐蕃,还有诸般回鹘……
怎么就大理是鸡了呢?
怪就怪……赵构!
哪里不好跑,偏偏往大理来跑……
“慢慢来嘛,草原诸部,已然奏请加尊天可汗,女真已然俯首,北方已平,南方再平,如此,也就轮到高丽了……”吴用只管是指点天下。
“大理向来仰慕中原上国,从来不是什么忤逆之邦,学士放心就是!”高量成着实操心,时时刻刻,政治神经紧紧绷住。
也是……大理国着实经不起折腾了,善阐府还是一片废墟,只待慢慢重建……
哪里还能起战事?也说社稷,也说黎民百姓,高量成忧心忡忡……
“此去大理,我不会死吧?”吴用忽然发癫了一般,如此一问。
“学士何出此言呐?学士乃天使,到大理是上宾,怎么会有安危之忧?”高量成那是一脸紧张。
“无甚,我就是觉得心中不安,眉头在跳,总觉得此去宣德,有那生死之危,赵构既然在大理,大理岂不也还有贼军许多?那大理国主能容赵构,能容贼军,我此去,岂不有安危之忧?万一呢……”
吴用一脸慌乱……
“不会不会,万万不会……”高量成此时此刻,只差把心掏出来给吴用看了,便是一心在想,万万不要出差错了。
“那就好那就好……”吴用口中说着,却还是满脸担忧。
越快吴用面色上的担忧,高量成便越是心中愁得慌……
如此又沉默片刻……
吴用陡然又一语:“此时我随你去羊苴咩城,你家国主不会误会什么吧?”
“啊?”高量成着实有些应接不暇,就是节奏跟不过来,也问:“学士所言之误会是?”
“他不会……毕竟他是国主,乃一国之主,他是否会有一种误会,比如……嗯……误会我是你请来夺权之外援?又好比是不是你与我家陛下有什么私下里的交易?说来说去,是那功高震主,或者夺权之事也,可能是我多想,你也知道,我等在中原,刚刚经历此事,所以多了几分担忧罢了……毕竟……毕竟你祖上做过这般事,让人多想也是可能……”
吴用一边说,一边去关注高量成的面色变化……
高量成自是真被吴用说得心中一惊……
他头前可万万没有往这个方向去想过……
此时此刻之提醒,岂能不是雷劈斧凿?岂能不是醍醐灌顶?
就这么忽然带了一个大燕使节回去,还有燕军在外屯驻,欲意征讨,然后高量成回去之后,还要与那国主唱对台戏?
这不是请外援来夺权,还能是什么?
还听吴用去说:“到时候,可一定要与那国主好生解释清楚,万万不能有此误会……若是如此误会,说不得,我这条命,真就交代在羊苴咩城了!不好不好!”
“放心放心,天使放心,万万不会有此般之危难……”高量成满脑袋是包,还得安慰吴用贪生怕死之念……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我这就回头……”吴用还有一语来,只管是脸色发白。
“啊?”高量成人都懵了。
吴用当真勒马了,却立马又是满脸难色来说:“这般回头,如何与陛下交代,如何与陛下去说,总不能说是我贪生怕死跑回去了……唉……”
还听吴用焦急无比之语:“怎的陡然陷入如此境地,莫不此番,当真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学士,万不至此,万不至此啊!学士安心,学士安心就是……你乃上国天使,万不至此啊!”高量成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第426章 苏武之辈,定当自掘坟墓!
善阐府,真就是一片废墟一般,昔日大理国的国王段素兴,也曾在此大兴土木,好似赵佶一般,广营宫室,更造园林……
那也是建得花团锦簇,美不胜收,如今,已然是一片萧条……
可见最近的三十七部造反之乱,后果何其惨重。
高量成走在善阐府城池之内,面色上皆是痛苦,他高家在此,不仅是损兵折将耗费钱粮,更是自家人也死伤惨重……
这一战,护住的是大理的社稷,却让高量成今日如履薄冰……
吴用自也在旁,话语不断:“惨兮惨兮,苦也苦也……”
吴用岂能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双眼几欲落泪……
还有话语喃喃:“建一城池,不知多少代人经年奋进,毁一城池,却又是何等容易……”
高量成是一语不发,头前他已经来去看几遍了,此时低头打马快走,不忍多看……
只管一路往羊苴咩城去,也还要走上几日才到……
自杞之处,苏武的后方大本营已然慢慢造好,诸般粮草军械也都开始入仓……
有时候苏武自己也想,若是霍去病来指挥此战,必然不会在此拖沓造什么营寨,早已大军直入大理国……
吃喝之类的事情,霍去病甚至都不会多想多念,只管冲入大理国去,破城之后,自有粮草……
不可比,当真不可比,苏武是觉得自己与霍去病,还是有差距,霍去病也是再也难以复制的传奇……
夜苴部与罗雄部的人也到了,苏武自要见他们一番,倒也无甚多言,本就是损失惨重岌岌可危之部族,大燕皇帝到了,便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
甚至不必多谈,两部之人,早已纳头便拜,本也不是什么大部落,拢共不过一二千的青壮丁汉,而今损失惨重之后,更是只能凑出六七百人来了,如今三十七部一散,各自归山,来日大理国真要来剿,各自为战,何人可挡?
苏武倒是搞清楚了一个问题,为何三十七部同时作乱?
竟还真是因为赋税徭役太重,大理的官吏,欺压太甚……
山里本就穷,还要不断去供养城池,更还要不断去供养和尚……
甚至供养城池与供养和尚,本就是一件事,这大理佛国,几千里山林,竟然满地的寺庙,到处是佛陀金身,那些和尚也不做什么事,只等供养……
还有什么诸般法会盛典……
这教百姓如何受得了受得住?
宗教之苦,苏武也知,中原与旧辽,也是如此,这事是得控制一下了。
宗教之事,非是不可,而是不可大兴,三武一宗灭佛之事,岂能没有道理?
广收钱粮,广收土地,蓄养奴仆,放高利贷,搞什么彩票奖券,各种敛财无度藏污纳垢……
寺庙,俨然都是封建地主大资本家了,还对社会生产没有一点正向作用,对国家更也是拖累无数……
倒也不知为何,许多时候一说大理是佛国所在,就有许多人好似觉得这个国家一定是极为祥和之所在,百姓们肯定都是道德高尚、生活富足,平安喜乐……
若真如此,岂有这些叛乱之事?岂能把那富庶善阐府打成那般模样?
说不得,只待一个时机,苏武也要做一做这件事……
夜苴与罗雄两部之人自就归去,还要为苏武奔走,去联络各方部落,这善阐府与羊苴咩城,苏武是一定要进去的……
这些山林部落,来日也当是苏武的子民,共享盛世不在话下!
羊苴咩城里,吴用终于是到了……
又得几日……
赵构在城内住着,那曹成带着三四千贼军借住在城外军营,此时曹成匆匆入城而去,直去寻赵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