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见识到了……
这件事,就总在完颜宗望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可能也是这大定府城池之外,满目是焚烧之后的黑……这些黑,不断提醒完颜宗望,苏武会放火去烧。
许一年烧不尽,两年烧不尽,三年五年十年八年,那山林也就不知道被烧多少遍去了……
“兄长!”完颜宗弼还想说点什么,都其实话语,两人都已经说尽了。
“好了……”完颜宗望摆摆手去,再说:“你听我的就是,入城之后,朝堂上的那些人若是与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语,你万万不要冲动,什么事都要问过我才是……不必与他们置气,他们其实也并不真都是私心,我女真走到今日这一刻,唯有团结一致,才有可能渡过此劫,万万不可内部先乱,否则就真要彻底败亡了……你一定要听我这一回,任何事,大局为重!”
完颜宗弼头是在点的,但话语忿忿:“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是我要以大局为重?他们就可以肆意妄为?”
“没有什么肆意妄为,咱们团结在一起,渡过此劫!”完颜宗望轻轻拍着完颜宗弼的肩膀,不多言了,一语:“走吧,大军入城!”
秋风萧瑟,刮起来的都是草木灰烬,女真的勇士立在城头上,不知不觉鼻头就会有黑……
风,着实是大,有时候的冷,不一定是气温,而是这风。
羊皮袄子裹了又裹,袖口领口,扎了又扎,再把面庞围了又围……
其实气温还并不真冷,但就是已经寒冷刺骨起来。
燕军在来,出得燕山山脉,好像换了一个天地,地面自是真黑,但这风,不知道为何,就是比燕云之风大了几倍一般……
岂不也冷?
连苏武都在马背上缩着脖子,好在,御寒之物,暂时而言是不缺的,只要没真到天寒地冻的季节,河北河南之衣,在关外还暂时顶得住。
关外还有一点好,那就是地广人稀,林木极多,即便过了一遍火,无数光秃秃的林木,漆黑一片,依旧屹立不倒。
只管砍下来,取暖自是好用。
苏武终于下马入睡了,大白天,睡得呼呼作响,实在太累。
诸般游骑,越跑越远,都在防备女真突袭。
但这回,女真是不会来突袭了,女真不会再与苏武野战了。
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苏武的马,此时数量已然超过了女真……
不知睡得多久,苏武陡然转醒,只问左右:“几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了……”护卫值班的军汉也答。
才睡一个时辰,苏武揉了揉眼睛,猛然站起,其实是做梦而醒。
做的什么梦?
梦中围城,苏武派人去挖大定府的城墙根,派了十几次,怎么都挖不动,急得苏武在梦里是团团转,便就醒了。
再问:“可有凌振来的书信?凌振的车队到哪里了?”
值班的护卫不知道,只管答:“陛下,小的不知,要不要去把吴学士与朱承旨请来?”
“请,速速去召!”苏武起身,脚步左右在动,围着篝火堆在走!
梦中的事,其实很真实,便是苏武的定计。
一旦真的围困大定府,破城之法,那就是火药。
但火药这个东西,威力大是大,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
换句话说,城墙这种东西,在火药面前,并非就真是一触即溃。
一道宽好几米,高十多米的夯土墙,其坚固程度,是远超许多人想象的……
什么投石机,黑火药的大炮,不论多大,想要真的打塌城墙,那几乎是痴人说梦,除非……城墙本身就有质量问题。
且不说黑火药的大炮,即便到得后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那个时代的热武器,那个时代的大炮,也并不能轻易摧毁冷兵器时代的城墙。
冷兵器时代的城墙,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依旧坚固非常,依旧是许多城市保卫战的最坚固的防线。
所以,苏武要火药去破城墙,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在城墙脚挖洞,直接挖进城墙里,把大量的火药堆进洞里引爆,如此炸塌夯土墙,形成坡道……
要么,就是打地道,地道通到城墙下面,大量的火药来炸,把城墙炸塌。
苏武心知肚明,满心都在萦绕这些事,所以睡着了才会做这个梦。
便是攻城计划也就出来了,两手准备,一边是立马打地道,打地道安全有效,那是一定能打到城墙下面去的,也不必打进城内去,所以安全。
只是耗时耗力,会拖沓许久。
第二个准备,就是直接冲到城墙下面,就挖城墙,从城墙上掏洞塞火药进去。
其中还有一个误区,若是只把炸药堆在城墙旁边,那也是轻易炸不塌城墙的,非要这个洞才行!
便是还要准备一些凿洞的利器,不论是在地上凿,还是在地下凿,工具都要准备好。
凌振到底到哪里了?
吴用也是睡眼惺忪而来,眼睛都好似睁不开,睁开了一点,眼球上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
给苏武这个老板打工,那真是要命的差事。
吴用飞奔而来,已然在说:“陛下,凌振车队最头前,已经到了燕京城,今日定是在往檀州去。”
“派人去催!”苏武如此一语。
“遵旨!”吴用转身就去。
苏武还加一语:“派某亲卫去一营,护着他们先来!”
“好好好!”吴用也不回头了,赶紧去奔。
只往后面看去,从燕山山脉里延伸而出的道路上,一队一队的军汉,源源不绝在来。
车马人,好似永远都看不到尽头。
苏武自己呢?
他忽然左右一寻,他的踏雪乌骓正在站着,睡觉,马是站着睡觉的动物。
苏武只管问:“喂了吗?”
亲卫军汉只管点头:“陛下,喂了!”
“上马,走!”苏武只管去马匹旁边,稍稍拍打几下,把马拍醒,翻身就上。
踏雪乌骓似乎还有点起床气,后脚弹了弹,表达一种不愿意合作的态度。
苏武只管把缰绳一拢,两边左右一提,顺了马头,马鞭就抽打一下去,踏雪乌骓也老实的接受了它是主人之牛马的现实。
“走,随我走!亲卫三个营,先走!”苏武急,急得不行,他怕女真要跑。
他得去,他有的是马,所以他得快去,赶紧到得大定府城池之下,看着女真人还在城池里,他才能安心。
若是不在呢?那就得更加卖力去追了!
打仗,苏武是不要命的!
军汉们疲惫不堪,甚至还有少数人值了班,连一个时辰都还没睡,只想着一会儿轮到他们睡了……
没想到,又要开拔了。
习惯是习惯的,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张家口去大同那边,上上次在河套之地,皆是如此。
心理是习惯的,但身体,却又如何习惯得了?
无数的军汉,上了马,眼睛也是闭着的……
倒也是练出来了,任凭马匹颠簸,鼾声时不时也能有……
陛下啊陛下……唉……不想了,也不说了,走吧走吧……
一千五百骑,六七千匹马,随着苏武,继续往北去……
大定府,其实不远了,四百里!
这般奔,路也好走,白天到不了,晚上到不了,但下半夜肯定能到。
苏武临走之前,还有一令:“此处,以吴用、朱武二人暂时定夺调度之事!”
却是回头看一眼,苏武又有军令:“大纛不要带了!”
那高高的龙纛,着实是个累赘,此时此刻,没什么卵用。
一彪护纛之人还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是转头送回去还是怎么样?
却是苏武一语:“就往地上扔,扔在路边,后面自有人来捡拾回去!”
护纛的汉子们互相对视来去,仿佛在问:这样行吗?这是能做的事?
却看头前天子,行吧行吧,扔吧……
大纛本也没立起来,而是好几骑一同抱在一侧,此时倒也顺手,前后几人对视一番,一人在喊:“一,二,三……”
天子大纛,当真就被扔在路边。
倒是也把后面的人看呆了,大纛都能给扔了?
陛下这也太急了点……
好在,真有人会上来去捡,捡了之后还要拍拍打打,把尘土清理一二,小心翼翼收好带回去。
朱武疾步而来,远远就看到这一幕了,只管叹息:“唉,唉呀……”
心中有念想:这哪里是天子?哪里有这么当天子的?这这这……
吴用也回来了,两人对视着……脸上只有无奈。
朱武便说:“危险倒是没什么危险,这么多马,进退自如!陛下也不会真去以寡击众……”
“我知道我知道……”吴用点着头,左右看看,远远去指:“那一部,是谁?他们也休息了大半个时辰了吧?”
“史文恭!”朱武答着。
“好好好,史文恭好,他好似就缺一个真正拿得出手勇战之战功,正是他立功的时候了,他麾下是四个营,两千,让他快去,追着陛下去,有个接应!”
“也是,他之爵位,还就是最初在平方腊的时候得了个首胜之战功,打党项打女真的时候没捞到……”
朱武也点头,便是知道史文恭其实很勇猛。
便也转身去,赶紧教人去把命令带给史文恭。
片刻之后,那便两千骑士,当真上马在走。
这边朱武还拦在路上,看史文恭头前过来了,大喊:“把陛下的大纛带着去……”
便也有想,这大纛苏武看来不重要,其实也很重要,这大纛立在大定府外,让女真人看到,便就是震慑。
这是一个死战不休的态度,苏武亲自来了,天子亲自来了,这回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史文恭自是抬手去招,招那骑士一彪,去取大纛来。
为何苏武觉得这大纛不重要呢?
就好比第二日大早,苏武当真出现在了大定府南城之外,拢共不过一千五百骑。
便是横刀立马,就在城池二百步停步列队。
城头之上,无数人来看。
完颜吴乞买都亲自而来,完颜吴乞买抬手指去在问:“此燕军先锋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