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此语,苏武去看众人……
众人自都是眉宇一皱,怎么还有这种事来说?
这不已经是要篡位了吗?
怎么天下是谁家的了?
这位燕王,不要半壁江山了?连河北都不要了?
却看苏武一语又来:“烂摊子啊,真是个烂摊子,昔日你们在朝,弄得个钱也无钱,粮也无粮……这可怎么办?我自还要打女真,还要管制草原诸部……天子说要把内帑府库,还有西城括田所,还有官家的店宅务,都用来充入朝廷度支,我却也不敢应,到时候如何传我?岂不是强抢一般?即便应了,那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唉……这般烂摊子,如何收拾得下去?谁之罪也?你们莫要都怪官家,官家只是一人,尔等,三省六部,二府三司,皆在手中,还把家国弄成这样……若真乱起,我只管往京东一去,随你便了……”
苏武两手摊着,皱眉无奈……
要摆烂……
还有一语:“若不是某,昔日从京畿河南河北还有陕西去大同的兵,当时就要哗变生乱了,是某,从口边挤出来的粮食,才把他们送回家去……若是再断粮,只怕他们当真要冲到汴京城里来了……”
苏武话语三番,意思,谁能不懂呢?
钱忱自当第一个开口了:“我钱氏,产业颇多,朝廷已然到得如此困顿之地步,自不能袖手旁观,愿出钱粮之物,计个八十万贯,以助朝廷度过艰困!”
苏武起身一礼:“国公忠义无双,无愧天下,无愧祖先!”
“燕王快起,快起快起!”钱忱连忙来扶,这礼受不得。
苏武坐定,再看其他人……
苏武有一个预感,这些人,铁公鸡会拔个毛,但就一根毛,一定就一根毛……
果然,李邦彦起身来:“燕王容禀,老夫是普通人家,不是荣国公那般的世代王侯,家产虽有,但也不多,举家之力,为国一遭,出五万贯……”
果然……
这些人,不撞南墙是不可能回头的……
苏武是给机会的,语重心长,口水都说干了……
也好……
苏武一语:“李相公当真乃国之栋梁也!”
李邦彦点着头,似还等点什么?
当然,他等不到苏武那一礼……
便是答道:“分内之事,朝廷困顿,天下难安,老夫当如此举家之力,正是为国为民,不负圣贤教诲!”
那就接着来吧,苏武眼神一个个去扫。
“老夫出得四万贯……”
“下官三万……”
“下官两万……”
苏武抬手:“好了好了,到时候吴虞侯造册,只管去登录……散来吧,开拔回京……”
苏武显然不耐烦……这个数,叫花子都不要!
众人出大帐而去,一伙一伙,一群一群,各自在散……
不免也有那交头接耳嗡嗡细语……
“燕王真是明抢!”
“谁说不是呢?一开口,便是万贯之数,这般若是开了头,来日是不是朝廷一没钱,就来寻咱们?”
“那你刚才怎么不据理力争?”
“这不是念着……唉……终归是在这军中,军汉骇人……只待回京,没有第二次……就算他是天子,也没有这么行事的……”
……
大帐之内,苏武面色阴狠,心中在骂:他妈的不识抬举,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一旁吴用,便是在言:“大王,此事却当真不好为之啊……”
苏武大手一挥:“有什么不好为之?”
“自古……高门大户,如那树大根深,今日大王能敲出这些,已然不易,要真想让他们大出血,怕是不可为之事也……”
苏武不言,心中岂能没有谋定?
吴用继续来说:“毕竟朝廷还要这些士大夫们才能运转,不能真靠军汉,唉……”
吴用显然早已对这些人有过不爽,但他想了不知多少番,无奈何也,还能怎么办呢?
却听苏武一语:“只道某适才是说笑?”
吴用闻言一惊,什么话是说笑?
不会是……
不会是真有天街踏尽公卿骨的事吧?
这是苏武能做的事?那岂不天下哗然?
那这国家还成个什么样子?
那还怎么治理行政?
苏武恨恨一语:“两件事,第一件事,是整肃吏治,便是要把这些树大根深彻底打破了去,第二件事,便是朝廷度支,钱粮产业……如此,并作一件事来!”
“敢问大王如何定计?下官如何去做?”吴用已然胆战心惊,心惊肉跳……
“天下岂能没有反贼?军汉当真不会哗变?”苏武一语去,便是心中定计。
他自真还要打女真……
那天下之军,百多万之多,自也真有人要反要哗变……
定会有一部,不要太多,万余人足够,打进河北,打进京畿,打进汴京……
把这天街之上,公卿之骨,全部踏尽。
苏武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把这件事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
吴用在旁站着,早已目瞪口呆,一语难发……
“着燕青来见!”苏武大手一挥!
苏武何以生出这般计策来?因为苏武知道,女真人能在那座汴京城池里弄到多大的数目!
那是国家的钱,是天下百姓的钱,不是这些大宋蛀虫的钱。
苏武要重新起步,没有钱,搞什么国家建设与发展?
别说什么这个可能无辜,那个兴许不坏,没有意义……蛀虫,是一个群体,这个群体有罪……
那就没有无辜的……只有历史车轮,浩浩汤汤,碾压而去!
苏武话语已来,吴用还是呆呆愣愣模样……
苏武转头来看了一眼吴用,吴用直觉得心中寒意丛生,这世间,真有人能这么行事?
这世间之事,真能这么来行?
这……
这……
“让你着燕青来见!”苏武再说。
“得得得……得令!”吴用转身快走,走得屁滚尿流!
第390章 大王放心,杀这些人,末将之刀定是锋利无比!
入京,大热闹,夹道之人不知多少,倒也不能用夹道欢迎来说,多是夹道来看热闹……
燕王也不再骑马了,只在车内,连车窗帘子都不掀起来……
却能听到沿街都是疑问的声音。
“燕王在哪呢?”
“官家呢?怎都不见……全是军汉……”
所有人都眼巴巴来望燕王与官家……
不免是有人私底下偷偷在议论:“你说这回是不是真要改朝换代了?”
“我不知啊……头前看那讨伐的檄文与天子的罪己诏,看起来好似要改朝换代,但是吧……”
“怎么说?”
“哪里有这般改朝换代的?相公们也不慌不乱,东京城里毫不乱,连各部的军汉好似都不乱……这是怎么回事?”
“想来昔日太祖皇帝陈桥兵变入京,岂不也是这么不慌不乱的?这有什么……我看,定是要改朝换代了……”
“不知道,走着瞧吧……真说起来,我好似也不慌不乱,倒是奇怪,都要改朝换代了,我竟是心中毫无波澜……”
“俺……好似也一样……燕王这些军汉,似也不教人惧怕……”
“那是因为他们昔日入京的时候,都是齐齐整整,并不曾有什么过分之事,也看得出,燕王治军,当真是好!”
……
天子车驾已然头前在入皇城,苏武车驾也在入皇城……
诸般士大夫的车驾,便是各自归家或者归衙……
军汉们分了好多部,大多数进城之后再出城去城外军营驻扎。
一部分接管汴京诸多城防……
一部分,在京中大小街道巡视来去……
还有一部分,便是把这皇城守得个水泄不通,皇城城墙之上,一排一排,皆是铁甲汉子……
天子书房之内,人不多,只有几个人。
天子,苏武,吴用,钱忱,王黼。书房之外,甲士不少……
接下来是重头戏,天子退位诏书……
只管几人一坐,什么话都还没说,天子已然在抹泪水,都到这里了,那自再也没有一丝一毫希望了……
这退位诏书,不论愿是不愿,肯定是要写的……
一旁王黼也不多言,直接开口:“官家,还是如上次一般,臣先写就,陛下再誊抄一番……”
天子没有话语,只管低头……
旁边苏武、吴用、钱忱,都没有什么话语……
只有钱忱叹息几声……
王黼已然纸笔在写,退位嘛,与罪己诏差不多,朕自如何无德无才无能,做了什么错事,愧对上中下……
无脸无颜再窃居皇位……
再说几句寄望之语,希望后来君子,荣登大宝,引以为鉴,如何如何为国为民为社稷,再加几番民族大义,诸如此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