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626节

  说起来,王黼大军倒是见过不少,真正打仗厮杀,他还是头一次见,其实也有好奇。

  也是那书中,或者人言之中,皆说打仗厮杀如何如何惨烈之类……

  也想昔日范相公韩相公,不也指挥大军作战来去?

  当宰相,总是要比的,往上去比,自也就要比范仲淹之辈,那才真是青史留名!

  太监做得好的事,没理由学富五车的相公做不好。

  再畅想一二,说不定……也许来日还当是他王相公领大军扫荡北庭之类,以往的大宋,本也就是文官领兵打仗的……

  畅想来去,陡然听得城外鼓声大作,不知多少牛皮大鼓同时响起,一时倒也真有些声势浩大的惊人,王黼连忙朝着射孔往外去看。

  就看城外,咔咔咔咔就是铁甲脚步之声,有那先登之军,许四五千,已然开始往城池而来。

  王黼陡然感觉心脏往嗓子眼一提,却心中又自我安慰,这点阵仗,当不算什么……

  咔咔咔的脚步慢慢在靠近,城头之上,好似军汉们也在准备着,不断往外去看,也准备着箭矢檑木滚石之类……

  怎的不放箭呢?

  哦,还远……

  不是有那八牛弩吗?怎不见开始发射?

  诶?八牛弩能射多远?

  且不操心了,军汉们自是知道的……

  忽然,鼓声更是大作,急如雨点一般,就看城外先登之军,陡然脚步飞奔,扛着那大长梯,奔跑起来却还矫健非常。

  王黼看得倒也认真,也看那跑起来之后,队列乱是不乱,倒是稍显不整,却依旧紧密有序不乱。

  头前扛着的是盾牌,随后是长梯,还有诸般弓弩,四五千人虽多,但在今日阵势之中,对比起来,也算不得多大的威势。

  诶?怎还不见放箭?已然不过二三百步了……

  王黼一时也急,急忙换个射孔往城墙左边去喊:“放箭放箭啊……”

  喊声倒是传得到许多人耳中,也让许多军汉转头来看,看那射孔里的王黼,黑乎乎的,其实看不见王黼的脸,只听到王黼不断在喊:“放箭放箭!”

  还是一张张弱智的军汉面庞,傻乎乎,愣登登……

  “梅展,放箭!”王黼更是大喊,喊完这一声,王黼急忙转身去下城楼的阶梯。

  梅展听不到吗?王黼就是冲他喊的,他也就在城楼不远,怎么可能听不到?

  也有军汉问梅展:“梅总管,咱放不放箭啊?”

  梅展直接摇头:“你要想往后还能好好活着回家,不缺胳膊不少腿,不是一具尸首,就不要放箭!”

  “哦!”军汉点着头,岂能不明白,这几年,也算跟着梅展走过南闯过北,地理概念上的真实的走南闯北。

  谁还能没见过燕王之军何等悍勇?

  不放箭倒也罢了,燕王入城来,许也就不在意不当回事了。

  一旦放箭了,真打了,把城外这些凶神恶煞给打急眼了,一会儿进城来,那还不得杀个尸山血海了去?

  莫不还能真想守住这城池?还真能去想打败燕王之军?那如狼似虎凶神恶煞前赴后继的……这得死多少人去?

  还是不想为妙!

  再说……再说……燕王何罪之有?城外皆是功勋卓著之辈,残杀同袍……

  真说起来,残杀方腊之贼的能力都没有,还残杀什么同袍?

  王黼此时,已然从城楼蹭蹭而下,飞快奔到梅展身边,大怒自不必说,开口喝问:“你怎么不放箭?”

  “相公,末将自有守城妙策!”梅展如此一语,显然头前,心中早有定夺。

  夫战,勇气也!这是首要!

  其次,才能再说其他。

  就问这城池之上的军汉,王黼不知,梅展还岂能不知,勇气,着实是谈不上。更何况是同室操戈……

  “你还能有什么妙策,听本相的,赶紧放箭赶紧打!”王黼怒而大喊。

  梅展看了看王黼,便是也知,此人稍后,定是无命了,便也不答,只管站着。

  “好啊好啊,你竟也是苏武同党,看来你身家性命是不想要了!”王黼狂怒在指,陡然也反应过来了,梅展这是要放苏武入城的意思?

  不等梅展说什么话,空中咻咻咻的声响在来,左右军汉也喊:“快躲快躲!”

  自是城外的箭矢已然进入了射程,开始向城头上攒射不止。

  梅展只管赶紧转个身,因为面门没有甲胄,倒是有那军汉机警,扛着大盾牌也来护着梅展,倒也把王黼护在了一起。

  就听得大盾嘟嘟嘟的闷响,箭矢不断钉在木盾上面,尾羽摇摆不止。

  梅展也有话语:“王相公,你快去避一避吧!”

  此时王黼,自也是惊慌失措模样,他可不曾穿甲,这要是被羽箭射中,他何等身份地位?何等前程似锦?岂能让泥腿子贼配军的羽箭在身上射出几个血窟窿?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王黼脚步就抬,那羽箭真如雨点,视野余光里看一眼,天空密布都是黑点,大木盾上更是嘟嘟个不停,他连忙低头就寻,寻的就是下城池的阶梯。

  快步去走,赶紧下去。

  梅展看向王黼的背影,只待王黼的背影消失在阶梯之处,梅展忽然拔腿也奔,也往城头去奔,还有一语:“兄弟们,避一避了!”

  总管也往城池去下,只问军汉如何?倒也不必说什么了,赶紧跟上就是,快走快走!

  发了失心疯了,今日要来与燕王死战……战个血流成河……

  王黼刚下到城下,转头去看,正看得梅展也在下阶梯,开口就问:“你一个军将怎么也下来了?”

  梅展脚步在下,话语在答:“不是相公先临阵脱逃的吗?主帅一走,如此军心涣散,如何能战?”

  “啊?”王黼当场就愣。

  只待王黼稍稍一愣,梅展已然就下来了,也看得梅展身后,呜呜泱泱都是惊慌在逃之人。

  王黼双脚离地跳起,重重跺在地上,开口大喊:“梅展,回去,回去守城,否则将你满门抄斩!”

  梅展还能回去吗?

  什么抬举拔擢,有命在才有抬举拔擢,没命在,抬什么举、拔什么擢?

  再说,眼前王黼,正是奸佞之首,何以伺候得了?又何以伺候得好?

  打吧,闹吧,乱吧……

  一个小小总管,操心不来天下大事。

  梅展说什么?只看他左右一指,指的是远处城墙阶梯,便道:“相公你看,不是末将一人在退,那边那边,都在退了……”

  心下也有话语,让京畿河南之兵来打燕王,岂能不是个笑话?要打,就把西北老种小种相公调来,那还有得打一打……

  王黼当真左右去看,视野望去,这北城内墙,但凡能看到的阶梯,皆是挤满了在下城头的人。

  王黼一时呆愣,脑袋都不转了,实在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整个京畿河北河南都是苏武党羽吧?

  那岂不天下之兵,皆是苏武党羽?

  若是如此,那这……

  不解?混口饭吃而已,一个月一贯五,还拿不到全额,石匠、泥瓦匠、灯笼匠卖什么命?

  他娘的还不给钱,再怎么说,以往随燕王出征,或者燕王调拨,那至少还发钱呢,虽然不比燕王麾下精锐之数,但三贯五贯也是要发的……

  搬起石头砸下去是容易,人家爬上来要杀人,那可如何是好啊?

  只看得城墙之下的军汉是越聚越多,甚至拥堵起来,王黼呆呆愣愣看着,下意识转头去,想走……

  还走不了,军汉们争先恐后在挤,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相公哪里挤得过?

  只待挤着挤着,王黼好似水中水草,左边摆来,右边摆去……

  就听城头上有那哈哈大笑:“哈哈……竟就这么上来了?着实没想到!河北京畿的禁军都是好兄弟!”

  也有人喊:“都是好兄弟,不要乱杀,自也是心中有忠义之人,知道咱大王是蒙冤受屈,不要乱杀!”

  更有人喊:“先寻王黼,先寻那王黼,那厮穿个紫色带金丝的官袍,格外显眼,快找快找!”

  王黼就在城下,听得是清清楚楚,听得是浑身一软,两手赶紧用力去扒拉,赶紧往南走。

  只是走也走不动,倒是随波逐流被裹挟着往南去了去……

  转头看一看,只看得后面有那贼军汉已然也从阶梯在下。

  忽然有人一喊:“哪里有个戴官帽的……那里那里……”

  王黼惊慌之间,连忙抬手把官帽摘下,往人群去扔……扔远一点!

  “是那个,那个只有发髻没有头盔的……”

  喊声还有,显然是被人盯着在看!

  王黼慌了神,左右去看,下意识里是想抢个头盔往头上戴去,但……这有点太难。

  他唯有脖子下缩,人也去蹲,想缩在拥挤的人群里,如此不显眼。

  “在那里在那里!”依旧有人在喊。

  也有人喊:“河北河南的兄弟们,不要乱奔,不要跑,咱不杀自家人,不要乱!”

  城头上在喊,阶梯上不断有人在下。

  还别说,这么一喊来,也看得下城的人真不提着兵刃来杀,后面的军汉倒也真不急着跑了……

  后面的军汉不急不跑,自也不推了,慢慢真就不乱了,许多脚步也在停。

  停住脚步之后,慌乱也就少了,也有人转头去看城头上呼喊的人。

  城头上自还有话语:“都是自家兄弟,不要乱,没有战事,也不厮杀,谁人知道,王黼在何处?”

  王黼是缩了又缩,蹲了又蹲,已然不能用慌乱来形容他,他脑袋里早已一片空白,成了一个用本能行事的人……

  城头上呼喊继续:“就是那个东京来的宰相,那个什么相公,穿紫衣的,反光的紫衣!寻到他,有重赏!”

  王黼蹲在人群里,稍稍抬头,抬头去看,正也有好几双眼睛低头来看,不知多少目,瞬间相对在一处。

  然后一声激动大喊:“那位将军,王黼在这里,这里啊!”

  城头上哈哈大笑:“当真?”

  “就在这里,就在小人脚下!”

  “好,好得紧,提他上来!把那厮提上来!重赏重赏!”城头上的军汉笑容更甚,甚至捂着肚子在笑,昨日有多少气愤,今日就有多少解气。

  “得令得令,来了来了!”人群之中也有答话。

  话语在答,也不知几双手在提,好似在抢一般,那上等的滑润丝绸紫衣,拽起来着实滑溜,一使劲还脱手。

  那就去拽衣领子,一个衣领子,不知被多少手掌拽住,前面还要扒拉:“让路让路,兄弟们让路……”

  就听得那颤抖之言:“错了错了,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王黼……”

  “就是你,没错,东京来的,还能不是你?”

  王相公,堂堂一个满腹诗书之人,此时竟是连一个弱智的军汉都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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