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609节

  若是换个人来,这点事,不至于此,偏偏岳飞,这点事,就至于此。

  宣赞快马在路上奔驰,塞外凶险,他身负要事,自也不敢磨蹭多留,他知道一切,更知道自己要做的事何等重要,便是一定要把话语带到京城去,一定要让众人皆知,抗旨之事,乃苏武一人所为。

  如此,来日这大宋之强军才能保留,来日还能与女真再战的资本,那山头之上,他也亲眼去看了,女真可不是什么宵小之辈,实乃无比强横之敌也!

  却是一路快马去,马匹奔得越快,宣赞心中便越是憋屈难受,实在不知,这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这好好的大宋朝,短短数年,好似一切都变得奇奇怪怪……

  近些时日,他在枢密院里,常常也是愁眉不展,当然不是因为今日之事,而是其他事,全国各地,时不时就来军情。

  军情许多,河北起贼,岭南起贼,福建起贼,连四川都起贼,更不用说陕西之地,更也起贼……

  江南两浙,时不时也还听得摩尼余孽作乱……

  虽然贼势都不大,诸多州府都有应对,枢密院军令一到,诸多州府更是合围出击,贼势就减就弱就灭……

  但怎么到处起贼呢?以往不是不起贼,但也没有这么一下子都聚在一起四处而乱……

  这天下,怪了嘿!

  临潢府里,苏武还在等,等那契丹贵族少年撒八行事之信号。

  苏武显然也开始有些急了,有时候夜里,睡不着,会亲自出寨往那山头去看,看那撒八的信号之火有没有点起来。

  每次自也无功而返,吴用也劝说,这事不能急,急则难成,一定是天时地利人和,一定是那撒八开始在军中慢慢与人熟悉了,开始不那么拘谨小心了,旁人对他也开始信任一些了,事情自就水道渠成……

  苏武听得进去,只是时不我待,心中也想,实在不行,那就强来。

  自就是室韦与契丹之人攻打临潢府城池,女真自出寨为犄角之势,随时救援,那就与他们拼一把……

  这是最后无奈之举,苏武是万万不愿的……一个半月的时间截止之时,却也只有如此。

  为何一个半月,自还要留一些粮草在路上,也要留一些粮草备用,不能真到那锅干碗净之时。

  苏武也下文去催促一下大同与西北,让他们尽早再发一批粮草来。

  草原之粮草,也每日在催,甚至派人去严厉催促。

  宣赞,回到了东京,他是郡马,是半个宗室,而今官职不低,地位也起来了,所以他能见到天子当面禀报,也是天子召他来当面禀报。

  只待宣赞一番禀报之后,书房条案之后的天子,当场大怒:“苏武要做甚?要朕失信于天下?要天下人,要外邦诸过笑话朕?还是他已然有贪恋掌控权柄之谋逆心思?”

  宣赞闻言,说了一语:“臣以为官家多虑了,燕王殿下……呃……忠义无双!”

  宣赞,昔日也曾随苏武上过战阵,如今宣赞能为枢密院副都承旨,自也是苏武提拔的结果。

  王黼一语来:“宣郡马,你且退去,本相自来与陛下分说!”

  宣赞无奈,躬身去也。

  只待宣赞出门去,天子抬手一指门外:“你看,苏武邀买人心已然至此,连一个郡马都要说他忠义无双……”

  王黼点头去:“陛下,此时此刻,这些都是小事了,合该立马把苏武之面目告于天下人知晓,让世人皆知他祸心在藏……”

  “这事你立马去办,以朕之名,下旨斥责苏武悖逆,贪恋权柄,拥兵自肥,居功自傲,不忠不义!”

  天子岂能不是在骂人?倒也还没有直接骂苏武谋逆之类。

  王黼点头又道:“还有更急之事……”

  “那你还卖什么关子?”

  “陛下,苏武麾下,皆是我大宋最强之军,若是他真带兵行了什么事,就好似昔日他带兵闯入宫城那般,那真是不敢想象,所以不得不防啊……”

  “说说说,接着说……”

  “陛下,合该苏武严令边境州府,不得再与苏武供应粮草钱财,下官可再往北去,亲自督导此事,如此,苏武无粮,他便难以安军汉之心……还有就是……轻易不可放数万强军入境,如此便好拿捏,可让军汉军将与苏武离心离德,到时候,苏武许就可成那戴罪之身入京来!”

  王黼之计,头前自是不好用,此时此刻,那真是好得紧。头前是没有理由借口,那就纯属构陷,此时,苏武抗旨大罪,岂能不是名正言顺?

  只要拿捏住了军队,也就拿捏住了苏武,苏武再强,没有钱粮,自也翻不出花样来了。

  天子在想,想得许多……不说话……

  只是眼神忽然看向了王黼,稍稍点头……

  王黼大喜,事成也!

  连忙又道:“陛下,北方两处为要,一处大同,一处自是西北州府,自也是四个人,张孝纯,王禀,种师道,种师中!种家二人,其实忠义,臣见之,种师中甚至也言,愿与苏武决死。张孝纯与王禀,却多是推脱之语,所以,臣去大同督导方才保险,西北还当再派一人去……以防万一……”

  “派谁去?”天子也问。

  便也在想,到底谁合适?其实天子显然就是无人可用,无那真正百般信任之人可用。

  却听王黼一语:“秦桧如何?”

  “他?”天子下意识里是不同意的。

  王黼立马就道:“陛下,那秦桧这几日,时不时就来寻臣久坐,何也?自也是知道大势如何,更也知道其罪在身,用人之道,使功不如使过,他岂能不知,一家老小皆在京中,就在天子脚下,苏武在塞外难归,他秦桧若是在西北不忠,岂不是自寻死路?”

  天子微微点头,他这一辈子,自是最听劝,也觉得有点道理。

  王黼再言:“此番也是逼他与那苏武决裂,更是打击苏武个人之气势,便是连他苏武最信任的秦桧都变了,那苏武岂能不急?陛下放心,西北种师中,定会苏武死战!就算秦桧想如何,他也无计可施!便也正是真正试探秦桧一回,此人才能着实是有,若是此番投名状交得不差,来日可用也!”

  天子正经点头:“好,就听你的,速速去办!”

  王黼点头,快步就去,面色也喜,不为其他,秦桧这几日,还真请见了王黼许多次,每一次,那都是车架连绵,手笔极大。

  王黼头前家产都被那废太子抄了去,显然其实很穷,秦桧手笔何其之大?岂能不动人心。

  当然,这也只是其一,还有一点,那就是秦桧着实脑子好,能钻营,智商情商都高绝无比,哄起王黼来,话语无数,说得比唱的都好听。

  要问秦桧为何忽然如此?无奈也,事败了,那燕王岳丈都降了,他自也要另谋生路不是?谋来谋去,自也谋到了王黼身上,便是舍尽家财,费尽口舌,用尽尊严,也要把生路寻到。

  倒也真让秦桧寻对了,王黼还真也动心。

  再说,王黼在朝堂上那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一直都是空中楼阁,昔日是蔡京把他拿得死死,后来更是被废太子一番折腾……

  如今,他要成势,岂能不找帮衬?秦桧才能皆有,且已然就是御史中丞之高位,只要保下秦桧,如此恩情,从今往后,秦桧还不得马首是瞻?

  更还有秦桧身后那王氏大族……

  且这王氏大族,与京东诸多高门也是关系匪浅,今日在谋苏武,来日自也还有京东之事,岂不也是事半功倍?

  这么一大圈事,一旦事成,首相之王黼,那就稳稳坐定,昔日蔡京许也不可比来日王黼。

  王黼出宫去,心情大好,事事谋成,好似都是信手拈来,天时地利人和,皆聚一身。

  只道秦桧在何处?

  他此时此刻就在左掖门外等着王黼,等了许久了。

  只待王黼一出来,连忙上前躬身:“拜见王相公!”

  王黼笑着往前去,大手一挥:“你的事啊,妥当了,回去睡个安稳觉就是。”

  秦桧自也大喜,跟在身后,连连躬身:“拜谢王相公,再拜!”

  “不必如此客气,来日你我同朝为官,如此岂不教人看去笑话?”王黼嘿嘿笑着。

  秦桧站直几分,也问:“不知相公今日午后可有空暇?”

  “什么事?”王黼问。

  “若是有暇,下官想再上门拜见一二,讨杯酒水来吃……”秦桧又道。

  王黼停住脚步,转头:“唉……倒也不是不愿,要不明日吧,今日午后,有人要来,你来不便……”

  “哦,那自明日!”秦桧点头,也不多问。

  却是王黼非要来说:“你道是何人要来?”

  秦桧摇头:“那下官就不知了。”

  “说与你听也无妨,提举皇城司!”王黼一语说完,看向秦桧,自也有深意,话语不是随便说的。

  自是要好生震一震秦桧!

  提举皇城司何人也?自不必言,郓王赵楷是也,天子昔日最喜欢的儿子,能状元及第的皇子,一度差点就为他废立储君的皇子。

  自是好叫秦桧知道,眼前这棵大树,到底是多大一棵树。来日,可万万不要自误前程才是。

  秦桧岂能不震惊?便是也回想起来,昔日易储君之事,也是王黼前后在忙,这两人,自也真是关系莫逆。

  懂了,岂能还不懂?

  秦桧立马躬身:“下官此番,定是一心为相公奔走!”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回去等着吧,不日就有差事给你!”王黼挥着手,去上车。

  上车后,王黼陡然感觉身上轻飘飘的,酥软如棉,这个感觉,这种状态说不出的好,比吃了仙丹都舒爽……

  一时间,王黼摇头晃脑嘟囔一语:“许这就是昔日那蔡太师之感吧……”

  去政事堂干活,还要再出一份圣旨,再让苏武罢兵休战,以全天子之义,诸如此类……话语上,当再显出几分苛责……

  自也还要昭告天下人,让天下人皆知苏武之罪。

  也说这东京城里,甚嚣尘上之事,依旧还是女真上表称臣之事,秦桧头前做的事,岂能立马翻转?

  不论是学堂里,还是街面上,亦或者是勾栏瓦肆樊楼里,舆论早已形成,每日议论不止,也是因为迟迟不见天子收回成命,自也是议论越来越多……

  乃至许多有识之士,清流之辈,亦或是少年热血之人,更也写文作诗填词来说,清谈之事,到处都是……

  秦桧也还有麻烦,麻烦不小,他时不时也要到太学里去一趟,安抚众多学子,他在学生面前,自也不能打自己的脸,只能话语去说,不外乎欺上瞒下之法……

  安抚之语,自也还是天子在思虑,众臣在上奏在商议,再等等之类,也让众人可不要再冲动,再去上书什么的……

  士子们对秦桧,还是有一定的信任,自也真不乱来,只是到处交际,到处谈论……

  秦桧自也焦头烂额,他在想怎么把自己亲手弄起来的舆论给平息下去。

  也是一时想不到什么办法。

  何也?

  只因为头前之舆论,道理太对了,它就是真理一般,最初阐述这个真理的时候,秦桧也是使尽浑身解数,而今要秦桧自己再来推翻这个真理,着实是难上加难。

  下午,秦桧在太学。王黼做好几件差事之后,在家中见客。

  东华门外贴了圣旨,细数苏武之罪。

  诸多衙门也都有圣旨传阅,自也还是细数苏武之罪。

  朝廷邸报自也要刊印,分发全国,还是要细数苏武抗旨不遵之罪。

  只待又过一天,汴京城就热闹了,自也真是满城哗然!

  说苏武悖逆抗旨,贪恋权柄,拥兵自肥,居功自傲,不忠不义……

  汴京城里,忽然间吵得是不可开交。

  太学里,辨经之处,更是人声鼎沸。

  有人在惊:“事情何以至此啊?”

  也有人在言:“唉……再怎么说,燕王殿下抗旨属实啊……”

  更有人反唇相讥:“家国大事,哪般为重?哪般为轻?燕王所行,为国为民也,没有不妥之处!”

  “我也不是说燕王不妥,只是说,再怎么样,当先尊圣意,此臣子之道也!”

  “愚蠢,自古有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总是有几分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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