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一时看得也有点出神,倒也不是说辛文郁如何武艺了得震惊了苏武,而是这大宋朝,第一次,看到儒生之辈真能舞拳脚。
那李清照之言定也不假,这人还真能弄枪棒。
这在大宋朝,真是有些违和,正经名士大儒之家生的儿子,真能舞枪弄棒?
这在大宋朝,还真是头一号,再也没有第二号了。
这不会真是辛弃疾的老爹吧?
辛弃疾的故事,苏武知道许多,辛弃疾他爹的故事,也有一些,只是苏武真记不得名字。
辛弃疾他爹,可也不是寻常人,女真南下之时,京东赵李之家都跑了,辛家不跑。
这是其一。
女真治下,辛家在京东做什么?辛弃疾的爸爸,竟然暗中练兵,准备起事起义。
那时节,金国治下,许多地方都起义军,辛弃疾的爸爸也是其中之一,只可惜,失败告终,辛弃疾的爸爸中箭而亡。
苏武看着眼前的辛文郁,他当真笃定九成了,此少年郎就是辛弃疾的父亲。
唯有这般父亲,才生得出辛弃疾那般文武无双的儿子。
这个家庭,这个家族,真是好!大宋最好!
不想竟也与李赵有关系,话回来了,乡土社会,自是这般,文人圈子更小,更何况是同乡?
眼前辛文郁,苏武立马看重起来,那拳脚还在来去,苏武一语来:“且到我军中走动如何?就随在我身边?”
辛文郁拳脚一停,已是大喜,却也紧张,连忙去看李清照。
李清照微微笑着:“你还看我作甚?”
辛文郁立马上前来拱手:“拜见苏相公,拜谢苏相公!”
“好,甚好,今日到衙门里来点卯,先从录事参军做起!”苏武打手一挥,心情极好。
“再谢苏相公!”辛文郁喜不自禁,无以复加,满面通红。
“好了,你回去吧……明日只管去点卯!”李清照大手一挥。
辛文郁躬身几番,再走,这个脚步好似能飘,飘也似的出门去……
苏武笑着与李姐来说:“多谢易安居士举荐良才!”
李姐点点头:“学士军伍出身,时局复杂,战事更是复杂,我自也知晓学士缺良才来用……”
“所以……你弄了这个京东学社?”苏武问。
李姐不答,只是把身旁小几的茶水端起来稍稍一饮。
苏武哪里能不感动?
正当苏武真要感动,就听李姐放下茶盏一语:“我这是为了家国社稷,既是不能上阵杀敌,也当为国效力!自也好教你少几分把我看轻!”
“这是哪里话,我何曾看轻了居士!”苏武笑得无奈。
却看李姐起身:“行了,落了夜了,我要回了!”
“送居士……”苏武也起身。
“我自也为家国事在谋!”李姐还是白眼一剜,不要你送!
苏武倒也真不送了,这死傲娇,天生的,无奈何!
苏武自也有事,只管往前面去,院子前,自早已聚满了人在等,等苏学士来共同商议什么……
苏武来了,只管往高处一站,放眼去望,好家伙,刚才还是百十人,此时此刻,竟是二三百人,还有不少人从那般曲径通幽之处不断赶来。
吵杂之声早停,所有人都等着看着……
苏武微微点头致意,开口了:“诸位父老乡亲,诸位京东士子,如今,燕云已复,满目疮痍,正缺良才为公,为民奔走,为社稷出力,今日齐聚一堂,个个皆是才华横溢之人,苏某在此,拜请!”
苏武真是躬身一拜,还左右转圈!
只看满场,那是人人皆拜!
“是此事,正是此事,我辈结社在此,正也想为家国社稷出力,也想帮衬相公成诸事!相公礼贤下士,我辈荣幸之至!”
“拜苏相公!”
“拜苏学士!”
……
话音此起彼伏,天下最不缺,就是男儿热血!
苏武继续来说:“愿意离家的,只管往燕京去,再等燕京安置差事,不愿离家的,那就往京东两路兵马都总管衙门去!拜谢诸位了!”
老板直聘,有礼有节,礼贤下士!
“去燕京,男儿志在四方,就去燕京!”
“你去燕京,那我去燕京!”
“同去同去,就去燕京了!”
苏武岂能不喜?
这般人心,自不白来,苏武其实很感动,自我感动,这几年在京东,没白干!
也还感谢李清照,李清照这结社不简单,她是在找志同道合,所以才有今日之群情雀跃。
这些志同道合,直接被李清照筛选出来,聚在一起了,不知省了苏武多少事。
苏武还当与诸位来去勉励,这个问一问,那个认一认。
其实,也是累人的事,但必须要做。
只待半夜,苏武才从孟娘正店里出来,往家走。
忽然,街道数马奔来。
燕青当面一个,近前翻身下马:“燕京八百里加急之信!相公快看!”
苏武自是来看,看完一语:“终究还是来了……”
刘光世到了燕京,要急见苏武!急急急,三个急!
急什么,苏武知道。
信收好,一语去:“就不能等一等吗?”
说着,苏武快步回家,明日,回燕京!
(兄弟们,九千,今日早一点……)
第328章 这苏武,好似真有请罪之意啊?
燕京城!
刘光世已经等了六七天,终于把苏武等到了。
琅琊郡王府内,两人密谈。
琅琊郡王府,着实不错,吴用挑了最好的宅子,三座连成一片,互相打通了去。
虽然是北地,天气刚开始热起来,但这宅子里早已绿意盎然,化开了冰面的流水,刚投进去了新鱼儿,正也欢畅遨游……
水上有一小亭,坐了两人。
寒暄只有一句,却又沉默起来,茶水点心上来之后,两人安静地喝了半盏茶……
刘光世开了口:“东京里的人……许是想要主动逼迫哥哥……”
苏武没有什么表情:“嗯,若是换个角度来,我是东京城里的那些人,也当主动做点什么,此为上策,一个麾下有精锐兵马之人,一个在燕云京东掌控权柄之人,一个功高盖主之人,这么看都已经脱离了朝廷的掌控,晚动手不如早动手,自是要趁着此人立足未稳就要动手,若是这么拖沓下去,那这个人只会势力越来越大,权柄越来越重,往后越发树大根深,越发难以动手……”
刘光世自也点头:“哥哥如此来说,自也不假……只是哥哥如今重任在肩,那女真可不是易于之辈……”
“你能来,能这么来说,我心甚慰……”苏武脸上有了一丝苦笑……
刘光世连忙说道:“我与哥哥,岂能有私心?只是如今我着实为难,那谁……那姓耿的那个相公,就是昔日太子府詹事,他教我整备河北河东之兵,哥哥说,这是什么意思?”
苏武依旧苦笑,轻轻摆了摆手,只道:“你我商议一二,好生商议……你说,我若是入京去,就这么入京去请罪,能不能再回来领兵打女真?”
刘光世闻言一愣,他心中有答案,却是真不敢乱答,一时无语。
“你说说啊……”苏武催了一下。
“我……”刘光世真不敢答,难道真开口让苏武领兵去?
苏武还是苦笑,越发苦笑:“看来你与我,心思里,还是隔了一层……”
“哥哥这是哪里话?”刘光世拍着胸脯要保证。
苏武又轻轻挥挥手:“罢了罢了,终究是我一人之事……”
刘光世答不了,但可以问:“哥哥你到底怎么想?”
苏武也不藏着掖着:“你看啊……我出个两全之策,你帮我谋一谋?”
这样可以,刘光世点头来:“洗耳恭听……”
苏武这人,其实早已打定主意,但他就是要碰到谁都说要商议商议,要别人帮他出谋划策什么的……
自是接着说:“我自不能真的做那拥兵自重之事,若是真做了那事,世人如何看我?但这东京,我怎么都要去的……此去东京,我许是要死……你说是吧?”
“啊?”刘光世故意装个愣神。
“别啊了,许是要死,是也不是?”苏武顶着问。
“哥哥……可能,我着实未多想啊,我不知……”刘光世再装一番。
“好,你知不知都无妨,那我去,许是要死,许也能活。我着实又不愿死,私心里,谁也不愿死,公心上,我也不想死,我若一死,自是你打女真了,你打……”
苏武看向刘光世。
刘光世连连摆手:“哥哥……我可从未这么想过啊,我去打女真,就凭借我那鄜延万余兵马,我怎么打得了女真?我躲在城池里守一守,那自无妨,我若当真去打女真,那……”
“好了好了,你我兄弟,本就情义当先,于公于私,我不想死不能死,那我又不能拥兵自重,又不能当个叛逆之贼,我入京去,护卫带多了,那自就是叛逆之贼,护卫带少了,那许就死了……我这么想,不多不少,八百铁甲骑,我就这么入京去,你呢,选个一二千人来,随我一起去,只当是押着我去,如何?”
苏武说到这里,忽然起了身,亭子不大,两步去就可凭栏,双手撑在栏杆上,吴用真会办事,锦鲤其实不适合燕京这刚热的天气,但真就有锦鲤在游……
“那好说,我自从鄜延兵里调拨三五营就是……”刘光世点头来。
“不,熙河兵,刘正彦的兵,他也去,你带着他去……”苏武不转身,盯着锦鲤看,这锦鲤好似有点问题。
“啊?熙河兵?刘法老将军的兵?”刘光世问。
“嗯,你带一两千押着我,我带八百,拢共两千来人吧……咱们一起去东京拜见天子,入京了,你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若是我真要死,你想点办法护我一条性命,如何?”
“我……哥哥,你这两全之策,看起来也不太稳妥,这点兵马到京城里去,怕也起不得什么作用,再怎么说,殿前司,皇城司,天武捧日,京畿诸军,也有二十万人不止,就算多不堪用,总也能拢一些精锐之辈,这般怕是难以……难以……”
苏武打断了:“看来刚才我真误会你了,你与我之间,着实无间,你真在帮我谋虑啊……也是我,如今诸事在身,如履薄冰,心中不能安稳……”
“哥哥,那是自然!”刘光世连连点头。
“无妨,就这么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许天子只是召我一见,我只管忠君爱国,天子自也就放我回来了……”
苏武要做什么?没什么,就是苏武看出了刘光世那种极端的谨慎与保守,刘光世左边好似也在为难,右边好似也在为难……
那就弄出一件小小的事来,把刘光世逼着走一条道,这次不逼,来日可麻烦得紧。